“山林,你跟我开玩笑没关系,但说之前,也先想想、考虑一下场合。”两人坐在靠窗桌位,洪士伟委婉地说。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那么多。”谢山林笑了笑,算是道歉。“我只是想,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型的。那种鱼干女,不修边幅又不打扮,你看她发尾都是翘的,衬衫还是皱皱的,正常男人不会有兴趣。”
就只差没有直接说她“邋遢”,算是客气的了。
“其实我觉得徐七夏那样满好的。”洪士伟委婉说:“她虽然好像不是很注重打扮,但那样很清新自然。”
谢山林撇嘴笑了笑。“洪大哥,你还是那么好心体贴。”
嘴巴那么说,那个撇嘴显得几分不以为然。洪士伟摇头微微笑,不跟他计较。
“对了,洪大哥,你这两天有见过我大哥吗?”
“没有。他好像很忙。”
手机适时响起。洪士伟约好谈事情的朋友通知会晚点到。谢山林说:“你约了人?”
“嗯,跟个朋友谈点工作上的事。”
“那我先走了。”谢山林站起来。
的确是不方便。洪士伟也没有客气。他手机这时又响起,谢山林对刚巧端着水杯过来的服务生比个手势,饭也不吃,饮料也不喝了,自顾往外走出去。
“是我。你找我什么事?”谢海天打来的,语气有点沉。
“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洪士伟习惯了,不以为意。
“周末?什么事?”
“是这样的,莫琳跟我打算去野餐,想找你一块去。”上回说好要带莫琳兜风的事一直拖到现在,莫琳突然改变主意说要到郊外野餐,还主动要邀请谢海天。
“野餐?我得先问问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洪士伟觉得奇怪。
“啊,没什么。莫琳怎么会肯让你找我一块去?”
这是有原因的。洪士伟觉得还是让谢海天知道比较好,说:“其实这是莫琳的意思,她还另外找了个朋友。”
“女人?要介绍给我的?干么那么费事——”谢海天口气漫不在乎。
但似怕洪士伟尴尬,转开话题:“就这件事?”
“嗯。对了,刚刚我碰到山林了。”
“山林?你在哪里?”
“在我公司附近一家餐厅。有个朋友约我谈点事,山林刚好路过。他好像有事找你。”
“他找我准没好事。”
“他倒没说有什么事,只是问起你。”联想起徐七夏,说:“对了,很巧,我还遇到一个朋友。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们碰巧碰到我一个小学同学,叫徐七夏,她在这里打工——”
“你说你在哪里?”话没说完,便被谢海天急急打断。
急切的口气令洪士伟觉得奇怪。“‘上层’。就在我公司附近——”
“我马上过去!”没等他说完,谢海天又打断他。
不到十分钟,谢海天便赶到餐厅,与洪士伟约的朋友反倒还没到。洪士伟有些惊讶。就算他再不怎么敏感,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呢?”人刚坐下,谢海天便开口问,一边环顾着餐厅。
“谁?”洪士伟先是一怔,没意会,过后才明白。“啊,你是说徐七夏?”
谢海天看他一眼,一副“还会有谁”的表情。
“她好像是下班了,已经离开餐厅。”
“走了?”谢海天有些泄气。前几天,那家伙不声不响也不知去了哪里;今天他打了一个上午电话,那家伙又一直没回电话。居然也没跟他说过她来这里打工!
“嗯,我来的正好,她刚好要离开。”感觉这当中似乎有些什么。洪士伟问:“海天,你是不是对徐七夏怎么了?上次你还打过电话问我有关她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对她有点兴趣。”
“有点?”那态度不像“只是有点”。
“再多几点吧。”谢海天抬头看他一眼,语气仍是那样模棱两可。
“海天——”洪士伟刚开口想说什么,有人走近。
“士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约他的朋友到了。
谢海天站起来。“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周末的事,我再打电话给你。”
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但依他个性,当然也不可能见到人就说。都几个星期有了,“局势”却还不确定。认识来往过那么多女人,你来我往,一探一应,或互进互退,情况、关系总是很快明朗;这样一直笼在混沌未明中,不符合他的风格,他也不会乖乖在迷雾里模索。
出了餐厅,他拿出手机按了按,马上又合上。用说的不如用动的,今天非逮到她不可。
好吧,这是一部爱情小说、言情故事,歌颂可歌可泣的爱情。他们要她画一个美美的封面,缠绵一点,扣人心弦一点。
所以,一男一女,加点柔焦,再加点柔彩,然后再加点晕染的效果,整张图的气氛梦幻的、唯美的。
但是,哎哎,这个但是!徐七夏自己怎么看怎么不对眼。利用电脑技巧,省了很多功夫、时间和麻烦,但结果失去了画的质感,倒像一张庸俗失真的照片。偏偏这种的常受欢迎,有些封面画家都用这种不入流手法,还骄傲得要命——好吧,老老实实承认,她是嫉妒——
她就是个不卖座、不受欢迎、不够红的、小小的一个画言情小说封面的、赚的钱还不够付房租拉杂还得去餐厅跑堂打苦力工、人家看不上眼称不上画家的三流画画的好吧!
总之,又总之,不知是该怪电脑,还是她自己领悟力差,言情故事嘛,老编要的是什么,说得很清楚,她都知道,但偏偏她老抓不到那种感觉……
哎!啊——
她丢下笔,仰头叫一声,这才舒服一些,气顺了一点。
她翻箱倒柜,从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种才几格的组合书柜底下,挖出一本笔记,胡乱地翻了一下。
“哦,这里应该这样……”一边搔头,一边喃喃自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嗯……啊!”
算了!坚持不到两分钟,她丢下笔记,放弃了。
不画了!
“算了。”实在是高难度的东西。
那种缠绵悱恻的东西,难度太高,恐怕要钻研一晚上,还想像不出所以然,难为她特别做了笔记说,实在是……
“算了,煮点东西吃。”用脑过度,肚子就饿。
奇怪,明明是用手画,用电脑操作,怎么也要这么花脑筋,脑袋会这么累。言情说爱的东西,果然是累人心啊。
她记得橱柜里还有煮剩的干面条。刚翻出面条,铁门就被人拍得咚咚响。
“徐七夏,开门!”官老爷在喊人。
徐七夏心脏反射地一跳,略略皱眉。
“这家伙!”故意跟她过不去。
有电话不会打,有电铃不会用,非要用这种原始野蛮的方法不可。他知不知道,要是吵到楼下房东,她会有多大的麻烦!
“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干么?”一开门就拉下脸,把脑里那些“春天”的逦想全抛到太平洋。
“还不到九点,夜才刚开始。”官老爷上下打量她,把她从头看到脚,然后摇了摇头。
这一回,她依然裹咸菜似一身宽松陈旧的衣服,头发散乱,随便用橡皮筋绑起来,脖子后面还掉了一撮。
“你能不能多像个女人?又穿得跟咸菜似。”回自家官厅似的,边挑剔边自在地走进去。
徐七夏耳根一热,刺猬似竖起毛。“我喜欢、我高兴,不行吗?”狠狠甩上门,又怕造起太大声响,半途赶紧托着,轻轻地关上。没好气说:“你应该先打电话,看我方不方便。”还有,看他受不受欢迎。“你知不知道,要是吵到楼下房东,我会有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