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不受她意志控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的,像人偶一样这里那里被摆弄。浴袍被剥掉,全身光光的不知涂了什么油,上下被按摩;脸上还涂了黑抹抹像是泥上的东西;手指甲、脚指甲也被整修一遍。最后还在她脸上修修剪剪描描画画一番。简直是全身大美容。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漂亮的美容师把她推到镜子前。天啊,她几乎不认识镜子里那个人!呃,眼睛、鼻子、嘴巴还是一样的,但……只是因为脸上多了一些什么的关系吗?那样涂涂抹抹擦擦画画的,镜子里的这个、这个人……
原来她也可以说是漂亮的?
呆了三秒后,她心头猛然一震,一直恍恍惚惚、糊里糊涂的脑袋总算清醒过来。
“呃,那个……”心不规则地怦跳着。这要花多少钱?
到此,就算她再蠢,也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的。这样全身美容保养多吃钱啊!她觉得脸燥耳热,不知要花多少钱,身上也没那么多钱。
“那个……帐单……”简直要喘不过气。
“稍后我们会将帐单寄达。您请在这里签个名即可。”
“嗯,我可以请问……呃,费用是多少吗?”硬着头皮问价钱。再丢脸也要问清楚,不然钱怎么被吃光的都不知道。
漂亮的美容师一样笑容可掬地轻声细语,又觉得有趣似,好像她是第一个问她这种问题的人。
“啊?!”张明美听了简直晴天霹雳。
天啊,她没听错吧!就算她不吃不喝,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这样一次奢侈的享受!
心里那个痛,言语无法形容了。还有那个懊悔、那个怨怼!为什么不事先问清楚?
“这是特惠价了,张小姐。周总经理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贵宾,所以给了特别优待。”
“周总经理?”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是啊。周总经理一直是我们公司所属健身中心的贵宾,对于顶级的贵宾,我们都会给予特别优待。”漂亮的脸蛋笑笑,了解什么似多加一句。“周总经理签结所有的帐。”
张明美蓦然飞红脸,毫无预兆地。
最后那句话像有什么意味似,还有美容师那“了解什么似”的笑,教她不自在极了。
已经洗不清了。周英杰莫名其妙地叫她到这里;她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接受了”这奢侈的享受……洗不清了!
接下去,他又要她到……“横滨”?
好像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奇怪”的事等着吧?她犹豫着,但想起周英杰那冷漠的脸、带刺的口吻,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她可以辞职了事的:她可以有个性一点:她可以下必这么忍气吞声:她可以掉头走人的:她可以……唉!有太多的“她可以”,混乱成一团。现实生活是什么都不可以。
到了“横滨”,发现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张明美傻眼了。该不会是叫她来这里吃饭的吧?有那么好的事吗?
“欢迎光临!”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在门口笑脸相迎。“请问您只有一位吗?”
“啊,不,我是,那个,呃,AJ的那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周英杰究竟叫她到这里做什么?!
“周总经理已经到了,正等着您。您这边请。”服务生比个手势,请张明美跟着她进去。
张明美愣一下,来不及细思服务生的话,反射地跟上去。
“请。”服务生带她到一个包厢前。
“横滨”仿日本高级“料亭”格式,也走那种隐秘高价路线,隐秘性高,许多商界人士喜欢来此,或招待日本商人、或享受其不受闲杂人等打扰的隐密感。
“周总经理,您等的客人已经到了。”服务生也受严格的日式训练,进退有据,一板一眼。
等张明美进入包厢了,服务生才拉上纸门,悄无声息退开。
包厢里摆了个低矮的桌子,周英杰坐在桌子后,正喝着——大概是清酒。张明美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不知该怎么才妥当,偷窥似抬眼看看周英杰,又忙不迭低下头去。
“过来。”周英杰始终是那居高临下命令的口吻,示意她到桌子前。
张明美直挺挺走过去。
“坐下。”
榻榻米式格局,但又不能像周英杰那样盘腿坐着,她只好跪坐着。
周英杰一直盯着她,打量着,像审视什么新鲜物品,有点诧讶、有点有趣、又有点意外似,嘴角拱起一抹嘲意,讽刺说:
“现代的化妆产品和技术还真是进步,丑八怪都可以变西施。”毫不掩饰口气里的讥笑。
张明美一下子胀红脸。是他叫她到那地方去——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讥讽她吗?她真是不懂。有钱人的花钱方式就是这样吗?
“请问……总经理找我到这里有什么事?”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真像他所讲的那样吗?
周英杰扫她一眼,没睬她。
这是约会吗?她几乎忍耐不住。但当然她没有又无自知之明地再说些自取羞辱的愚蠢话语。
她真的不认为他那个接近侮辱、根本是恶意羞辱的提议是认真的。他的目的是羞辱她,早也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继续跟她过不去?更不懂,他怎么会有那种时间与多余力气跟她过不去?他难道不疲累吗?再说,他应该很忙的;他那样的人谁有空跟一个小职员浪费时间?!
她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以为只要熬过最初短暂时刻就没事,除非他一开始就叫她滚蛋。但,再这样下去的话……
这样下去的结果,大概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总裁和小秘书”的故事那样,小秘书为了尊严必定是辞职,然后总裁锲而不舍地追到她的地方,然后小秘书再辞职、搬家,总裁也必定能够找出来——当然是不可能的。结果就只是她这个小职员必须辞职走人罢了。
周英杰不理她,她有些尴尬,加上不习惯跪坐,腿麻不舒服,不安地蠕动着。
服务生进来上菜。日本料理盘盘碟碟的,摆满了整桌子。周英杰自喝他的,张明美想要茶水又不敢开口,但口干舌燥的,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清酒,难受得直想伸舌头扬掉那酒气。
头开始昏、眼开始花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周英杰冷语说:“我问妳,妳跟林佑福又见面了是吧?”
“我没有。”注意力有点难以集中了。
“哼,妳舍得放手?”
“我没有……”头昏眼花又口干舌燥。“水,有没有水……我想喝水……”
周英杰不理她。“妳这种女人,爱慕虚荣,拜金重视物质享受,攀住了林佑福,哪还肯放手。”始终在这上头纠葛,跳月兑不出,全然不似一个早已功成业就的优等生。
口干舌燥加上晕眩眼花,让她烦躁起来。“对,我就是爱钱,我接近林佑福,你满意了吧?水,我要水!”
周英杰眼神阴沉,闪过一丝寒光。
“妳要水是吧?”大步跨过去,用力捏开张明美的嘴,将整瓶清酒往她嘴里灌。
“你干——咳!咳!”张明美难过地胡乱推开他,呛得不断咳嗽。
“我要回去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谁说妳可以回去了!”大手抓住她,一把将她拖过去。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摔下去,然后眼帘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过了好一会才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申吟一声,试图动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周英杰腿上。
先是怔冻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坐好。那一急,头昏脑胀末消差点又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