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行踪泄露,没有提防。青森跟洪文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无法联络上他们,很可能已经遭到不测——对不起,洪青,是我害了他们——”
得知兄长可能的死讯,洪青沉默了许久,才哽声说:“不,严大哥,这不是你的错。当初走上这条路,我跟我哥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他们俩把命交给我,我让他们丢了命,总是该还的——”
“严大哥,你别这么说,我哥跟森哥不会怪你的。”洪青摇摇头。
“我会替他们报仇的。”
“找到仇家了吗?”洪青表情沉肃。
“这不能完全确定。”严崎峻摇头。“但你放心,我不会让青森跟洪文就这么白白死掉,我一定会替他们报仇。”
他取出一张支票递给洪青。“我父亲病发,再活不了多久,他那些黑白事业,我决定都让它们烟消云散。你现在人生有成,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跟这些扯上任何关系,你大哥也会觉得安慰。”
洪青不肯收。“你真的决定那么做吗?严大哥。”
“我会把该收拾的都收拾掉。”
“我来帮你——”
“不。”严崎峻一口拒绝,将支票塞进洪青手里。“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淌这浑水。”
“你放心,严大哥,我就会做我能力所及之事,不会让自己扯入危险。”
“你好不容易跳出了这泥淖,已经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了,何必呢?洪青。”
“我想替我哥报仇,虽然做不到,但能尽一分力也好。”洪青斯文的淡笑一下。“就算是我们兄弟还你的一份情,严大哥。办成了这件事之后,我会斩断以前的一切,从此好好过我的生活。”
严崎峻注视他良久,终于点头。
“你知道『四海餐馆』吧?你想办法混进去,在餐馆里安装点东西。”
洪青点头。“没问题。”
对他这个理工博士而言,要装点“额外”的东西在一家中式餐馆里,不是太困难的事。对方会处处提防严崎峻,但对方并不认识他,他会很好行动。
电话响了。第二声严崎峻便接起电话。
“严大哥,是我。”果然是洪青。“我照你的吩咐做好了,一切顺利妥当。我在厨房、楼下大厅及二楼都留了点礼物给他们。我把遥控器放在×车站的寄物柜,密码是我哥的生日。”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我搭乘今晚的班机回波士顿,一小时后起飞。再会了,严大哥。”
“再会,洪青。一路顺风,还有,保重。”
通讯断了,严崎峻坐在黑暗中,动也不动,仿佛凝结似。也就是在这黑暗中,连空气仿佛都凝结住,寂静地像时间都凝了,一丝细微的声响便回扩到无限。
就是这时,大门传出喀地一声细响。
严崎峻抬起头。光色太暗,掩住了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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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
朱云僵在那,感到抵住她背心的枪管的冰冷,全身的血液倒流,四肢冰冷僵硬。
“这是你第二次拿枪指着我了。”她幽幽开口。
“朱云?”严崎峻一颤。
很难叫他不误认。黑夜这时分,她没有事先联络他,而且一身装扮模糊——她戴着棒球帽,帽沿压得低低的,一件大棒球外套包住,头发整个藏在球帽里,像个十七、八岁少年,更惹嫌疑。
“我等不及,想直接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惊喜”到的反是她自己。她半嘲笑说:“你这么欢迎我,太隆重了。”
幸好他没有直接给她一枪。那些关于“爱”的种种传奇太误人了。
不是说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吗?结果他们之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连她都没认出来,还拿枪抵着她!
严崎峻浅浅一笑,将她拉进屋里,没有克制地用力搂住她,将她整个人拥在胸怀里。
心里的想法,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两颗心不会自然相通的。但他不擅说,那么,就行动吧。
心动了,然后行动。行动,她才能明白他的心怎么激越的在跳动。
“妳来了。”他低低说。
“我来了。”她低低应。
“我以为——”
“嘘——”她伸手轻掩盖他的嘴唇。他以为她也许不会来;他以为他也许会等到一场空;他以为她也许会就此这么失去影踪。
柔和的灯光亮起,站在他眼前的朱云笑盈盈,严崎峻空虚的心只觉充满宁静安慰。
“朱云……”这名字他这几日里不知唤了几回。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模她的脸颊,感受她实确的存在,她真真实实就站在他面前。
“妳的脖子怎么了?!”注意到她脖颈那一圈紫红的淤痕。“是谁干的?”不禁轻抚了抚,为她而心痛。
朱云模模脖子,心仍有余悸。“是马雄。你要小心他,他跟他们有挂钩。”
“马雄?!”严崎峻皱眉。“我以为他跟妳——竟然会是他!”
朱云叹口气。识人不明自是她自己的过错,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平凡、有弱点的人而已。
“他接近我都是有计画的,为了那些照片。你也是他们的目标,我们遇到的两次袭击,都是他的同伙干的。”
回想起来,两次事件,都是在见了马雄之后发生,想必是马雄通知同党。
“你的两名手下,也是马雄他们杀的。”
严崎峻动一下,许久才说:“他们有多少人?”
“不知道。”朱云环抱住他,给他一个依附的支点。“我想,跟二夫人大概月兑不了关系。”
“她一个人成不了事,没有韩森,她什么也做不成。朱云,妳想想,照片中那男人是韩森吗?”
“我不知道。”韩森是严达的秘书,有时会到大屋去,但朱云从来没有见过他。不是没机会,只是她母亲总会刻意将她支开,不让她有所牵连。
好不容易又见面了,两个人却没有情话绵绵。他们是负担不起浪漫的人,尽避内心也炽热如火焚。
“你父亲还好吧?”她犹豫一下,还是问了。
“他的情况很糟,撑不了多久的。”严崎峻不避讳。“律师现在行踪不明,帮了我一个忙,我得尽快才行。”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把该还的都还——”他顿一下。“有一件事……妳在大屋待了不短的时间,除了妳们母女,大屋那里有谁姓朱?”
朱云想一下,摇头。“我没留意过这个,大家也不会刻意提,多半只知道平时叫的那些名字。”像她母亲,就叫“朱嫂”,少有人知道她母亲的真正名字。
“我爸告诉我,还有一本帐册,只说了一个『朱』字,那个人一定知道有关这本帐册的事,我爸才要我去找这个人。”
“你父亲会相信这个人?”朱云不敢相信。
严崎峻也有同样感觉。“很难置信对吧?像他那样的人,竟也会有让他信赖到足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的人。所以,我想,那个人一定跟着我爸很久了,忠心又可靠,对我爸不贰心。”
老式的人最多这种性格。朱云想想说:“这个人在你家应该很久了。会是跟你母亲有关吗?”
“应该不是。我妈过世后,我让她身边服侍的那些人都离开了,我爸不会相信他们的。”
“那么,大屋里有哪些老佣人是很久以前就来的?”
严崎峻笑了笑。“聪明的朱云,我也是这么想的。妳仔细想一下,妳知道的那些佣人里,有谁待了很久。”他不常到大屋去,反而对那屋子里的一切不熟悉。
“我知道有个叫顺婶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