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他喊她的名字,竟噎住。半天,轻轻点头说:“好。但我先定,妳把这里的事收拾好后,再来找我。”其实她没什么好收拾,但他想给她一点时间,给她反悔的余地。
“好。我收拾妥了,马上去找你。”
他给她联络电话,告诉她他在纽约的落脚处,约定好五天后在曼哈顿区某处咖啡店里碰面。
“你等我,我一定会去的!”她忍不住颤抖。
他点头,转身走开两步,突然停住,大步踅回去,用力将她拥抱入怀中。
好像明天就不会再见面了似;好像这一去不会再有以后。
“我等妳。”猛然放开她,转身大步远走,没有再回头。
迷离的暗色一下子环绕住她,代替他的拥抱,一直将她缠绕……
现在,严崎峻已经离开一天半了。
朱云知道他想给她时间后悔。她想了又想,很明白自己不是一时的冲动,思念他给她的拥抱。
思念……她朱云也会有思念一个人的时候!
她想跟公寓里的人告别,只是,那太温情,而且,一向就跟他们不亲近,也没那交情,想想便算了。
她在厨房桌上留了一纸简短留言和一个月的房租给旺伯,特地谢谢他跟旺婶请她喝的排骨汤。
想起马雄……他应该出院了吧?朱云有点过意不去,她拖累了他,却几乎忘了他。
没再多想,便打了电话给马雄。
“喂?”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啊?对不起,我打错了。”大概是搭错线,她礼貌道歉,挂断电话。
她重新又拨一次电话,小心确认无误是马雄的手机号码没错。
“喂?”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忽然,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声质问她,“妳是谁?妳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对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妳一直在勾引马雄,想抢走马雄!不要脸的女人!我不会让妳得逞的!”她听到男人模糊的吼叫声,然后电话突然断线。
她呆了一会,有点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拨了电话过去。
“喂?”这一次终于是马雄接的。
“马雄,是我,朱云。”
“朱云!太好了,妳终于打电话给我了!”
“嗯,刚刚……”
“什么?”马雄语气茫然不知。
“没什么。”朱云甩甩头。“对不起,一直没再去看你,你出院了吗?”
“嗯。早就没事了。”马雄开朗说着,口气突然低柔起来。“我一直盼望、等着,等着妳再来看我。”
“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见见妳。朱云,妳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不是不明白,她没那么迟钝,只是,她还想看清楚一点——至少,看清楚她自己的心。
而现在,看清楚了。她心里在乎的那个人不是马雄。
她为将马雄牵连进来而感到歉咎;别跟她牵扯上关系,对马雄来说才是好的。
“马雄,我——”
“妳现在人在哪里?”马雄语气有点急。
“我……”
“我只是想看看妳,朱云。妳不忍心这么拒绝我吧?”马雄故意用一种可怜的口气说话。
朱云甚至可以想象到马雄说这话时,连带的脸上那夸张的可怜表情。
她轻笑一下,还是说了。“我现在在原来的公寓这里。不过,我——”
“我马上过去!”马雄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急匆匆叫一声,挂了电话赶过去。
朱云干瞪眼。她原打算约马雄在它处碰面,他却说挂就挂,完全不等她把话说完,只能被动等着。
马雄飞车赶来,不到一刻钟就到了。他走进公寓大门时,不巧被旺婶看到,旺婶忍不住对旺伯嘀咕说:
“那个男的又来了。”
“哪个?”没头没脑的,旺伯瞪瞪眼。
“就上回跟你讲的,来找二楼那个。真是的,你忘了?”
好像有那么回事。旺伯不是顶认真,“哦”一声带过。
“真是!”旺婶埋怨。“上回忘记告诉二楼的,倒是你有没有说说二楼的啊?”
“说什么?”
旺婶瞪个白眼,唠叨不满说:“跟你提的事,你都忘了!钥匙的事啊!罢刚我看到上回来找二楼的那个男人,直接就上楼去了,果然是二楼的把钥匙给他!”
“说不定是大门没关好。”
“不会的,我有交待他们出入要随手关好楼下大门。”旺婶自认她看到的没错。“不行!一定要说说二楼的!我们是不会计较太多,他们带朋友回来或朋友来找他们,也无所谓,我们也不会管太多,但怎么可以随便把钥匙给人!总要有个规矩,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啦,妳想那么多干什么!”旺伯摇摇头,嫌旺婶杞人忧天。
旺婶可不那么以为。公寓住的这些女孩,都不是小孩了,有几个男朋友出入来访自然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也不会那么古板不通情理。但私下擅自给公寓住户以外的人钥匙,就有点那个了。旺婶愈想愈坐不住,摇头说:
“不行!得跟二楼的说说!”
“女人!”没事找事。旺伯不禁摇头,黏在椅子上,埋头翻着报纸。
旺婶刚走到门外,正好看到朱云跟马雄从公寓出来,往巷口走去。刚想出声喊人,朱云忽然“啊”一声,说:
“我忘了带件东西下来。”她留了纸条跟房租在厨房桌上,但马雄临时而来,她将东西收到厨柜。若就此一去不回,旺伯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想还是摆回桌上比较好。
马雄说:“那妳先上去。我把车子停在巷子口,不先移开的话,搞不好会被吊走。待会我在楼下等妳。”
两人背对着里头这边,没看到旺婶。朱云匆匆转身要进公寓,旺婶出声叫住她。
“二楼的!”
“旺婶。”朱云有些意外。
“要出去啊?”旺婶没话找话寒喧。“难得看妳大白天出门,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
朱云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那是妳男朋友?”旺婶朝巷口挪抬下巴。
“只是一个朋友。”朱云不欲多说。“旺婶,我还有点事——”
“不是我说,”旺婶哪听她的!狠准切入正题,带点小埋怨。“二楼的,我知道妳跟男朋友感情好,我跟妳旺伯也不是老古板,你们这些女孩带男朋友回家什么的,我们也很能了解。但不是旺婶噜苏,公寓有公寓的规矩,虽然是妳男朋友,妳也不要随便把钥匙给他,他到底不住在这里对不对?妳这样做实在……”
朱云先是听得一头雾水,然后心里微沉,反射抓住旺婶,打断她。“什么钥匙?旺婶,妳在说什么?”
旺婶被她突然的举动稍吓了一跳,定定神,说:“不是妳给他钥匙的吗?上回我明明看到他从妳的公寓出来。虽然发型不一样,今天他表情也没那么阴沉,但就是他没错!”
朱云脸色发白,直渗冷汗。
“妳怎么了?二楼的。”旺婶瞧着她脸色有点不对。
朱云机械地望望巷口,又楞楞地望着旺婶,全身细胞鼓动着想狂奔离开,一双腿却千斤重,抬不起来。
“旺婶,”她喃喃说:“我在橱房柜子里放了一些东西,请妳上去看看。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不再理旺婶,手脚僵硬地朝巷子口走去。旺婶不禁嘀咕,“真是的,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偏偏就古里古怪的!”好奇朱云在橱柜放了什么东西,摇着头进公寓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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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摇摇晃晃地走着,背脊仍渗着冷汗。还没走到巷子口,马雄高大的身影便出现,朝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