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江夏回头,看见他们一大群人,看见林见深与张小蕙并肩在当中,楞了一下,怔在那里。
他们也看到她了。林见深黑眸缩了一下;张小蕙很是意外,有些错愕,说:
“她怎么会在这里?”下意识望向林见深。
“二十八。”大苏叫了范江夏一声。
范江夏动作僵硬地转向她。
“要不要我过去?还是让小妹去招呼?”大苏体贴解人意,招手要叫小妹。打工小妹年纪不大,他们都干脆叫她小妹。
打工小妹忙着服务角落一桌客人,又有另一桌的客人举手叫人。范江夏摇头说:“妳看她那么忙,算了,我去好了。”
“没关系吗?妳不要逞强。要不,让阿a去好了。”
“没关系。”范江夏当大苏在说笑话讨她欢心,要大苏别担心似对她笑了笑,拿了餐单走过去。
多讽刺,多久前他才在她的房里,这么快打击就来了。
四男三女一共七个人,两桌并成一桌,一对一对,看起来多和谐、多相称,林见深与张小蕙在其中,那氛围多么协调。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处在同个世界,嗜好、见识都差不多,有他们那个世界共同的语言。
远远瞧着,张小蕙一颦一笑,都显得甜美、温柔;他们之中有人说了些什么时,她浅吟的笑,甚至还有些娇羞。
在那群人中,甚至小吃店里,她亮丽抢眼,晶灿闪闪,会发光,像颗星星,教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欢迎光临。”她微笑递上餐单。
张小蕙抬头,泛起笑。“范小姐!我一进来就看到妳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真是巧,妳在这里工作?”
不只她,几双眼都望着她。林见深无表情,眼眸显得特别深黑,他没想到--或许她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见的面。
“我只是临时来帮忙。”
“你们认识?”见是她,林雅卉眨下眼,有深意地递给张小蕙一个眼神。
“范小姐是见深的邻家小妹,还很巧的,是我们这次拍摄促销活动目录服饰部分的模特儿。”
“那还真巧!”陈茂名开玩笑说:“既然都认识,又那么巧,敢问范小姐有男朋友没有?我们小吴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单身、又尚未有鸳盟,可否登记当一号候选人?”他们一对一对,只有旁边那个叫小吴的落单。
“你怎么当起媒人来了?”小吴旁座的男人笑起来。小吴则笑着摇头。
“那要先过见深这个大哥哥这一关了,是不是,见深?”张小蕙笑盈盈,简直巧笑倩兮,然后抬眼看范江夏。“对吧?范小姐。”
一桌目光难免集中在林见深身上,林见深抬抬眼皮说:“看我做什么?我有那么伟大吗?”
范江夏保持可掬的笑容,拿高纸笔,说:“请问各位决定好要点些什么了吗?”
“我看看。”林雅卉第一个嚷嚷。
张小蕙也与林见深共用一份餐单,轻声细语交换意见。
范江夏站在那,像强尸,保持嘴角三十度上仰的微笑。林见深抬头看她一眼,目光相触,眸里尽是无言。
“我要一碟小菜、干面、贡丸汤。”想想那么“咖啡馆”式的店,卖的竟是这些路边小吃,虽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不搭调的感觉,听林雅卉点要的东西,范江夏还是不禁想摇头。
真不知阿a跟大苏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配出这种奇怪、不搭调的组合?
她将林雅卉点的东西一一记下,随后再逐一记下其他人点的,再确认过,好不容易都完成了,继续保持嘴角三十度上仰的笑容,说:
“谢谢,请稍等一会。”
靶觉身后有目光跟随着她,但她不想知道是谁了。
“阿a!”回到吧台,她把点单丢给阿a。
吧台连着厨房,阿a一个人一统那天下。说实在,小吃跟吧台,真有点不伦不类,但好像也没人有什么异议,还说什么“后现代”,真亏来采访的那个杂志记者会掰。
“妳没事吧?”大苏关心。
范江夏摇头,吸吸鼻,一副很振作的样子。
彼客那么多,都客满了,却不知为什么,目光轻轻一扫,总能看见他们--那一对金童玉女,低头交耳、浅尝细啄,神态亲密无间,并不关心旁人的看视。
她苦笑一下。真是报应呢,打击得这么彻底,再不想看、不愿看,偏偏就活生生在那里由不得她不看。
有桌客人结帐离开,她连忙过去收拾,瞥见张小蕙起身,她转个方向,刚好跟张小蕙左右隔开。
“小蕙!”林雅卉跟上张小蕙,上化妆室补妆。她没头没脑说:“就是她,上次我跟妳说的就是她。我不知道妳居然认识她!”
张小蕙早猜到了,不意外。说:“也不算认识,见过几次而已。”
“还是要小心提防得好。”林雅卉涂着红蔻丹的手摆了摆。笑说:“没看过妳跟见深那么亲密过,真让人嫉妒,她看了也该有自知之明。”
张小蕙淡淡说:“我没有必要做给谁看。”
不过,范江夏都看到了吧?看清她跟林见深的亲密,不是她能介入的。
“我知道。但这种事大意不得,要让对方彻底明白没希望才行。”林雅卉揣测得到张小蕙的心思,一直喋喋不休。
回到桌位,他们点的小菜已经都上了,几个男人已经先吃起来。张小蕙一手搭在林见深的肩上,很自然地先弯身亲吻他的嘴唇,这才坐下。
林见深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水,继续吃他的小菜。
张小蕙冲他媚笑一下,又倾身吻了他一下。
端着汤汤面面走来的范江夏,无可避免的看着这一幕,手一抖,几乎将东西撒了一地。她用力稳住,但仍有点抖,抿紧了唇将那些汤跟面上桌。
她做得很专心,始终没有看桌中任何人,眼里只有汤、面跟金属感的桌面。
“各位请慢用。”上完菜,像一般服务生那样礼貌说着台词,便转身走开。
眼前氤氲模糊,有什么在眼里头打转、不安窜动,随时会溃决。
她忍着这股模糊,一直忍,忍到所有的客人都结帐离开,忍到小吃店关门,忍到曲终人也散,才到洗手间洗掉一晚的疲惫。
望着镜中那苍白的脸,望着眼里头那打转的浓雾,终于再也忍不住,掩住脸,低头放声痛哭起来。
“妳这个傻瓜!”大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身后。
“妳怎么还没走?”她连忙抹掉泪,不知道大苏跟过来。
“我不放心。”大苏看在眼里,假装没看见,没多说什么。
“不放心什么?”她勉强撑出笑容。
大苏没明说,根本不需要明说,彼此心照不宣。
“妳这个傻瓜。”看她勉强努力装作没事,眼睛却红通通的完全泄密,忍不住叹息,拍拍她。“那个人也够没神经,不然就是混帐一个。”
一整晚,她的举动反应,大苏都看到了,一切都看进眼里。
范江夏勉强又笑一下。
笑得那么难看,还不如干脆老实哭得好。大苏不禁又摇头,叹口气,女人啊,为什么总是那样死心眼,折磨自己。
“妳喜欢他,对吧?”
范江夏张了张口、嘴唇动了动,默默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否认?”
不,都不是,不是否认。那摇头的意思要复杂曲折一点,意思是,到这地步说什么都没用,她应该放弃。
“已经无所谓了。”
“怎么会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妳何必等没人了,躲在厕所里痛哭?”一口揭穿范江夏的伪装。
“我--”她哑口,眼眶又红热起来。
“二十八,妳这个傻瓜、笨蛋、懦夫--”大苏连声轻斥。“为什么要退让?为什么不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