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伎俩哪瞒得过煌辰星。瞧他们俩鬼头鬼脑,不知在这儿埋伏了多久。
“黄大哥,”四仔又道:“煌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怎么至今尚未娶亲?”
又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就没有其它的辞儿好说吗?煌辰星翻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没有?”
四仔楞一下,与胡姬儿狐疑的对视一眼。“没这么听说啊!”
“是啊,”胡姬儿接口。“要是煌府公子娶亲,上京城上上下下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眼神一转,掠向那月牙白的身影,黑沉沉的眸子雾茫茫的,蒙了一层水气似。
那两扇朱漆大门前,煌辰月似是被季伯劝服了,神色流出一丝无奈,失望地转身走进去。
“煌公子怎么了?怎么走了进去?”
可怜的辰月!被季伯磨功缠得死死的。煌辰星暗暗摇头,一边庆幸,不理胡姬儿。
他抬头;在那厢季伯这时发现他,急忙朝他们走来。
不好!煌辰星心里暗叫一声。
“糟了!被发现了!”四仔先叫起来。“怎么办?那老头极是凶恶,上回他还命人撵我走呢!”
“这么可恶?”胡姬儿冒起气。
“我们快走吧,胡姐!”
“我倒要跟他好好评评理,欺负个小孩算什么!?”
“胡姐!”杂院那一套,在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是没用的,爷们说什么就什么,谁听他们讲啥理啊!
“胡姑娘,季总管不好应付,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季伯已经走近,张口便喊:“辰……”
“季总管,小的知道错了,我马上就随您回府!”煌辰星立即打断季总管的话,还表现得诚惶诚恐。
季伯错愕住。四仔见机,赶紧拉了胡姬儿溜开。这节骨眼讲不得义气,过后再赔罪一番便是。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片刻,季伯才回过神,竖眉瞪起眼。
“我岂敢!”煌辰星作一脸无辜,遇上季伯白眼,不敢再造次。叹口气,说道:“季伯,何苦呢?辰月想出府,想到哪,就让他去吧,你没见他多失望。”
“这我自然明白。但他这两天才受了风寒,大意不得。我劝他坐轿子,多带点随从,可没不让他出府。”
坐在轿子里,又有一干随从尾随着,这还有何乐趣?十分的兴致也被倒冷了七分。
煌辰星不禁摇头。
季伯又瞪眼。“你要是肯听我的,负起家主与长兄的责任,早早娶房妻妾,府里有女眷照管,我也不必忙得团团转,月少爷也不必老是被你拖下水,耗精费气,弄得身子骨更赢弱。”
兜来兜去,全是他不娶亲的错。煌辰星无奈之余,叹息一声。“季伯,你非要我娶亲,也不是不可……”
“当真?”季伯喜出望外。
“是啊。只要东海枯,三生石烂,我就听你的,要娶几房妻妾都没问题。”
季伯欣喜万分,甚为开心。“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东海枯,三生石烂——啊……辰星少爷!”蓦然发现不对,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
“就这么说定。口说无凭,来,季伯,咱们互相击掌三下,此为凭证。”作势举起手掌。
“辰星少爷!”
煌辰星大笑三声,撇下季伯,径往府里而去。
第二章
一大早,日头才刚升起来,杂院上上下下便骚动嘈杂不休,男女都赶着干活。有几户传出起锅的哔剥响,四处弥漫饭菜香。
“老虎儿,可以开饭了吧?”四仔叫嚷着跑进屋。
胡姬儿不在屋内,方桌上空空的。
“跑哪去了?”肚皮饿得都扁了。四仔软趴趴的拉出板凳,一坐下。
一会儿,胡姬儿进门,手上挽了一篮的菓子和糕点干面食。
“一大早的,妳跑哪去了?”不等她坐定,四仔开口便抱怨。看见那篮糕菓,眼珠子一亮,伸长手便去取。
啪地,胡姬儿往那只不规矩的手使劲一拍,下手毫不留情。
“这不是给你的。喏!”胡姬儿将蓝子放在桌上,丢给四仔一张油饼。
“就给我吃这个?”一大早巴巴地往市集买了堆“珍馐”,居然只给他一张薄油饼。四仔不死心的对那些菓子糕点瞄了又瞄,边不甘心的咬一大口饼。
“有得吃还嫌!”胡姬儿横他一眼,啪地又打掉四仔企图混模到到篮子的手。
“哎哟!老虎儿,妳也别那么使劲,会疼的!”四仔甩甩手。“不是给我吃的,花钱买这些东西作啥?”死心的吃他的油饼。
“我是特定为黄大哥买的。”
“黄大哥?哪个黄大哥?”
“你忘了?在煌府当差的黄新大哥。”
“啊?”囫图将嘴里的饼咽下去,又胡乱灌了口茶水,四仔顺口气,说道:“那个黄新!”
胡姬儿伸手弹他额头一下,表示答对了。
“干么为他买这些?”他们自个儿都舍不得买来吃。
“上门探访人家,总要备一点薄礼吧?”
“那也不必用上这么好的。”只是个小厮。“他能有什么用处?”
“那可难说,能拉拢就拉拢。我们原也没料到煌府少爷居然是一个儒雅秀俊的公子吧!?”
“儒雅秀俊?你们在说谁?”西院的冯婶婆经过,不巧听到话尾,探过半个身子进去。
“还有谁?煌府的当家煌公子。”胡姬儿不假思索一五一十就招出来。四仔忙朝她递眼色,可来不及了。
“有这回事?”冯婶婆有个亲戚的亲戚专门帮人说亲,从未听过有这回事。十个媒婆进煌府,十个扫兴的离开。见到的不是痨病表,就是脾气暴躁的吝啬鬼,再不就是垂着面纱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不知得了什么暗疾。
别提那些官宦世家,凡上京城里有点声望的人家,都不放心将女儿许配与煌府,托嘱说亲的纷纷打消了主意。条件差一点的,愿意委屈的,又都教煌府的总管斥责回去。结果煌府空有财势,竟说不成一桩门户合宜的亲事。
四仔干瞪眼,急忙说:“老虎儿,妳少提两句。冯婶婆的消息可比我们灵通。”
“没的事!”冯婶婆摇手。“这可奇了!煌公子若真如你们所言,体面又英俊,可市井街坊怎会有不同的传言?嗯,怎么回事?这可是不得了的消息,我问问去!”
说完,急急忙忙赶了开去,一边嚷叫着“不得了,天大的消息”!
“完了。这下不用一个时辰,便会传遍全上京城。老虎儿,妳……蠢哦!”四仔手抚额际,连连叹息摇头。
“做人老实点有何不好?”胡姬儿悻悻的。
这下没指望了。
但……她瞧瞧一篮子的菓子糕点。反正东西都买了,银子也花了,管它的!
她推推四仔,催促道:“快去洗把脸,准备出门了。”
双目紧闭,看似在沉睡,也似不屑搭你一眼,端坐在朱漆大门两旁的石豹石虎,虽然一动也不动,打量仔细了,仍会慑于它们的生动威猛,仿佛一不小心,两尊石兽就会蓦然睁开锐利的大眼,精光尽露,将人生生吞噬。
“这位大哥,麻烦你替我通报一声,我有事找黄新大哥。”
煌府看门的小厮也与那两只石兽一样生动烕猛,胡姬儿领着四仔,涎着笑,笑容带一丝谄媚,脸庞整个往上仰。
“叫什么名字?”看门小厮由上而下睥睨她。
“胡姬儿。这是我弟弟四仔。”
“我不是问妳名字,我是问妳找谁!”看门小厮鼻子虽然朝天,倒不似其它豪门大户当差的仆从那般盛气凌人。
“啊!我找黄新,黄新黄大哥!他也在府里头当差。”胡姬儿小心翼翼,接近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