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利华点点头。说:“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徐爱潘摇头。她最大的缺点是放不开。奇怪,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瞧她跟李云许应对得那么好!但为什么,在像这样热闹的场合,她总觉得像局外人,热烈不起来?!
“跟我来。”游利华将她拉过去,跟著一堆人跳曼波。
头一甩,她从眼角余光中瞥到一旁不远处正和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交谈的李云许。
等这曲音乐停了,又被游利华拉下去。李云许不见踪影了。游利华比比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笑眯眯说:
“今天真是好日子,能遇到这些文艺界最有价值的老板兼美男子们。来,阿潘,帮你介绍,这是风尚出版的老板兼总编及知名评论家徐慕林先生。”
不是游利华夸张,就是徐爱潘孤陋寡闻,她第一次听说徐慕林的名字。但徐爱潘立即微笑说:
“久仰。徐总经理。”灯光下的狐狸面具闪闪发亮。
“哪里。”徐慕林也很给面子地和气回应。
再交换一个微笑,随后另一波人簇拥过来,徐慕林又忙著去应对。
很快就要模彩了。徐爱潘忽然俗气地希望她能够中个大奖。
她无意识地回头。转角墙边,那里,就在那边墙上,李云许倚著墙,手上拿著一杯酒配合得恰到好处地对她抬了一抬。
她突然风骚起来,微斜起脸庞,表情狐媚地,对他开了一朵嫣然做作的春花似的笑。
第二簿那一段风花雪月的事2
李云许当真买了徐爱潘的小说,做足了功课──即使没有十足,至少,起码也用功了一半。他不仅买了全套,还一本一本看了。自然不是精读,但这个功夫他是有下的就对了。
不管以哪个角度来看,徐爱潘写的这些东西绝对是不畅销的。太多的文字性意象的东西。大众商业性的东西是不能这么搞法的。不过,算是独树一格。安静地待在小角落,还是可以生存的。
但不成名,干什么都没意义。而且,成名要趁早,这一点,他很抱歉地说徐爱潘绝对是失败。
陈夏天?怪里怪气的一个名字。
他抿嘴笑起来。
他还注意到她在小说里一再提及的蓝颜色,玫瑰,似乎是一种意象,潜意识在投射什么。还有她那些触及情爱关系秩序的思考文字,看得他不禁斜挑起浓眉毛。看得出来,她的头脑很清楚,不太容易意乱情迷。
但她还是有弱点的。他很有把握。而且绝对不会少。
一个大剌剌抱著一堆小说和情色录影带的女人,要他怎么说?他觉得有意思之外,还有兴趣探索。书香不走罗曼史通俗的路线,但他挺有兴趣和她谈一谈。
谈谈天谈谈地,或许再谈谈一段风花雪月的事。
“陈小姐,”他吩咐公司总务。“麻烦你准备两张试映会的票,送给X报副刊组的游利华小姐。”
记不得谁说过,写情的最高境界是“通篇说爱,却不著一个情字”。写爱情的徐爱潘竟用那种最不浪漫的笔调写著最风花雪月的事。
令他想好好会一会。
再说,上回他留了心看仔细,她虽然不比他太太的雍容优雅,也没有丽姐的时髦艳丽及玲珑有致,但也不失引人的味道。女人要嘛要长得漂亮妩媚,要嘛要美艳性感。“气质”是太空泛的东西,和空气一样抽象。
徐爱潘身材是差一些,也谈不上性感,但有味道──这样说也许也太过空泛抽象。但他可以想像,她发丝过肩后,半俯脸遮面,凝眸斜睇的那妩媚风情。
有媚力的女人如斯,都是令人愉悦的。
票是游利华给她的。但到了会场以后,徐爱潘才发现活动是由“风潮”杂志及一家娱乐周刊与某电影公司相互合作以宣传促销新片及杂志周刊。
而杂志社老板正朝她招手微笑致意。
“徐小姐,”还走向了她。“真是巧,一来就碰到你。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徐爱潘有些尴尬。她原是贪图一场免费的电影,没想到会遇到李云许。开放给媒体记者那一场已经举行过,这一场是专门给那些订阅杂志或周刊的读者,让他们抢先电影在戏院首映之前先睹为快。李云许会出现,倒真是令她意外。
老板有老板出席的场合,要嘛赶首映会,不然就该出现众媒体记老齐聚的试映会,才达得到宣传的效果,为自己的杂志争取一些版面。他这样反其道而行,低调也太低调。
“是啊,好巧。没想到会遇到李总经理。”徐爱潘打起笑。说起应酬性的废话,她其实也不差。
李云许的笑容浓一点。其实也不真是那么巧,这电影他已经看了两遍。
“一个人?”
“欸。”游利华有事不能来,她便来捡一场便宜。但──哎呀,她是不是该庆幸她自己的“好运道”?天下的“老板”虽然那么多,但好像也没多到让她这种平凡小百姓处处碰到。据KK的小道消息流,李云许虽然只是个资本额普通的出版集团的老板,但他家境挺好,很有一些家底,可以说雄厚。
像这种不管愿不愿意、有无兴趣听到的小道消息,就算不在流言核心,只要在半径之内,就很难错漏掉。她还听说了某个相当有文艺气质、英俊忧郁的知名建筑师其实是个同性恋;某个跨足主持、电视界的一副书生模样的男性作家也是;还有,哪个跑政治线的媒体记者和某政治人物有暧昧关系……
像这样的流言不胜枚举。通常听了不会多一块肉,不听也不会少一块肉。
“不介意的话,徐小姐要不要过来一起坐?”李云许比比前排靠走道的位子。
摇头的话显得小家子气。但想到李云许应该不会是一个人来,又得要应付其他人,光想就累。可再想,能这样认识一堆老板总经理的也没什么损失,所以徐爱潘近乎自暴自弃地点头。
意外地,李云许是自己一个人,尽避有些讶异,但徐爱潘聪明的没问什么。
一百一十分钟长度的电影,徐爱潘看得相当不专心,一直无法集中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云许的关系──靠得那么近,她都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大大僭越她和他人之间的生物距离。她觉得相当难安。
这些年她不管做什么,绝不往人多的地方挤,连看电影她都一定拣那场最空荡的时段,有意识地不跟人群太接近。矛盾的是,她并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应酬性的东西她其实也学得很好,就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的,还有心理的。
所以整整近两小时,她一直觉得局促不安。
李云许却一点都不拘束。他将两手手肘舒适地搁在两边椅臂上,偶尔挪动身体,便有意无意地碰到她手臂。
不知道那是不是试探。徐爱潘不禁揣测。
但这样想,徐爱潘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只不过一场电影,一次巧遇。
可她又不是不解人事且天真无邪不懂得做揣测的无知少女,而且也不迟钝,这样情况下胡思乱想是正常。但跟著,她不禁暗自失笑起来。她对李云许既不暗恋也没兴趣芳心也不会动,根本就是陌生人,且李云许对她可能也根本只有一点浅薄印象,这会儿她怎么倒像个怀春的少女东想西想那么疑猜那么不定?!
她伸手掩住嘴,怕自己真的失笑出来。
她其实算不上超然吧。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像沈冬青那般使她内心骚动荡漾不已。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黯淡起来。换上一脸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