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月兑掉她白衬衫和发白的牛仔裤后,赤果的她,会是怎样的模样?
当然,他对徐夏生不只存在,还有更复杂的。他想,她对他也是一样吧。只是,他解释不出那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蔡清和问。一打啤酒都快喝光,卤菜豆干却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
“这样是不行的。你可别抱著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一个不好就弄沉了。”
“我知道。”
“我问你,你到底喜欢哪一个?”蔡清和又问。
看沈冬生没反应,挥挥手说:“问你这个也是白搭。我还是不懂,那女孩那么普通——”
“我也很普通。”蔡清和没有真正看到过徐夏生,但沈冬生觉得也没有必要把徐夏生说得多风情妩媚,普通也无所谓。
因为不妆扮,在一堆脂粉中,徐夏生不会让人一眼眼睛便一亮。从以前她就是那个调调的;可是她绝不像蔡清和说的那样,他非常清楚的。
“我说一句,你就驳一句。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蔡清和只挥挥手。看看时间,说:“等会王月霞会过来。怎么样?你没事吧?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了。”沈冬生站起来,“下次吧。啤酒,谢了。”
“你要去哪里?”
“回去啊,还能去哪里?”
回去睡一觉也好。作作梦,赶赶无聊。
沈冬生一走,没多久王月霞和唐荷莉就到了。看见唐荷莉,蔡清和吓了一跳。
“刚好碰到唐小姐,就请她一块来了。”王月霞说。
唐荷莉寒暄两句。王月霞到厨房忙,唐荷莉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王月霞笑著回答,俨然女主人模样。
其实唐荷莉也没有意思去帮忙,她试探地问蔡清和说:“听说上一回蔡老师和冬生去接月霞姐时,遇到了冬生的朋友是不是?”
“啊?”蔡清和装傻。
“你跟月霞姐都看到了不是?那个女孩是谁?蔡老师知道吗?”
“呃……”唐荷莉都挑明了,蔡清和只好承认:“我也不清楚。”
“是冬生的学生吗?”
“我不知道。”
“蔡老师眼冬生认识那么久了,他应该告诉过你吧?”唐荷莉皱眉。“说不定你也认识——”
“我真的不知道。”蔡清和摇头到底。“小沈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他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问他两句他只会答半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那女孩。”
唐荷莉哼一声,讽刺说:“我知道蔡老师和冬生交情好,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好到什么都替沈冬生隐瞒!
蔡清和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显得更心虚。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夹在中间,他也真倒楣!
他把沈冬生咒上一百遍,但对唐荷莉的疑问,他还是全部否认到底,推说不知道。
尽避对唐荷莉不好意思,但同是男人,他也只好帮沈冬生担一担。
第十章
计程车到达沈冬生住处前,唐荷莉从车中拨了通电话给沈冬生。才十点,她想沈冬生应该在家才对。她特地请假,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忍不住还是先打了电话。
没人应。她仍然吩咐计程车在沈冬生住的大楼前停车。
上了楼,她按按门铃,耐心地等著。隔十秒她又按门铃,正想再按铃时,门开了。
“是你啊。”沈冬生一张惺忪的脸,被吵醒的模样。
“不是我还会有谁?你在等谁?”唐荷莉软软的质问,一边把皮包放好,一边不满说:“我打了电话,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睡觉,没听到电话响。”才刚醒,沈冬生脸上残馀一些凌乱的痕迹。“我去冲个澡。”丢下唐荷莉,迳自到浴室。
唐荷莉静站一会,听到浴室传出水声后,便走到电话前。除了她的留言,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四望了一下,小心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把能开的抽屉都打开瞧了一遍。
她也不确定她要找什么。一切看起来都如常的样子。然后,她悄悄走进画室。画架空空的,桌上凌乱地摆了一些画册草纸,底下——她目不转睛盯著,角落底下藏在一堆宣纸后头,搁了一幅画。
她沉著脸,把画抽出来。画里是一个女孩。再平常的人,经过艺术的想像及转化,都会美上好几分。画里的女孩就是这样,在一朵朵蓝色玫瑰的拥簇下,不显丝毫的烟火气。上角有著题字,写著“B-612·夏生”,左下角则有沈冬生的落款。
唐荷莉不觉抿紧了嘴巴。她想起什么似,又回到客厅,奔到电话前搜查里头登录的号码。为数不多的号码里,大多有一个简号表明,只有一个陌生号码可疑的什么都没有。
她瞧瞧浴室的方向,继续还传出水声。她没多犹豫,直接走进沈冬生的房间。
沈冬生才醒,床上的被褥还没整理。房间的色调和摆设都相当简单,看起来纯是睡觉的地方。唐荷莉环视房间一眼,照例把能开的抽屉、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一遍,还是没任何收获。
沈冬生的记事簿简单得简直乾净。没有她要的线索。
她又走到画室,东翻翻西查查,忽然看到架上一本英译本的“小王子”。
她觉得奇怪。这本书出现在这里虽然称不上不协调,但她不知道沈冬生居然会看这种差不多等於小孩子看的书。她自己其实也曾看过,但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老实说,对书中作者大做文章的那张画,即使现在,她还是觉得应该是一顶帽子,而不是一只吞了大象的蟒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才看不下去,太娇柔造作了。
她抽出书翻开一看——书中夹了一张纸条,是沈冬生的字迹,写著“夏生”,后头赫然就是那个陌生可疑的号码。
唐荷莉将纸条握在手里,从头凉到脚底,跟著气懑不满起来。
等沈冬生从浴室一出来,看见唐荷莉坐在客厅,面前桌上摆著那幅画,他愕愕一会,却没说什么,取出一瓶啤酒,灌了好几口。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肩上搁著毛巾。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喝著啤酒。
“这个女孩是谁?”唐荷莉并没有咄咄逼人。
一般女人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交往,多半有种惯性的歇斯底里、张牙舞爪的。可是唐荷莉有她的修养。平心而论,唐荷莉绝对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有她自己的格调。事实上,她和一般女人一样,还是有遇到这种事时的刻薄尖酸,只是,尽避气愤不满,她质问沈冬生的语气却是令人内疚的体贴柔软。
沈冬生沉默喝著啤酒。
“她叫夏生是吧?蔡清和都告诉我了。”把王月霞告诉她的,及她翻箱倒柜找到的都归到蔡清和头上。
“夏生,徐夏生。”他未免也太乾脆。但唐荷莉都说得那么白,他不能再沉默。
电话不巧响起来。
“唐荷莉——你女朋友来找过我,”是蔡清和。“问徐夏生的事,我告诉她我什么都不知道。先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了。”
“怎么了?啊?她现在是不是在你那里?”不愧是蔡清和,就是这点脑筋转得快。
“嗯。”沈冬生苦笑一声。
“那我不多说了。你好好处理,可别搞砸了。说真的,唐荷莉是不错的对象。”
蔡清和硬要加上一句多馀的尾巴,才匆匆挂上电话。唐荷莉不知道也不领情,说:
“谁?你那个难兄难弟蔡清和是吧?”
“欸。”
唐荷莉轻哼一声,“他还真是你的好朋友啊!”好到赶著给他通风报讯!语气不无几分讽刺。
沈冬生闷闷喝酒,不知不觉把一罐啤酒喝完。他捏扁啤酒罐,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