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啊……二乔噫动一声。空望杯影怔忡。
到底是她修得不够,在佛前求了三世,我佛终是没能听到她的祈求,而无缘与光藏相聚相守……
“其实,”仗着酒意,崔从诫又娓娓说道:“那日巧遇,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妳……早在三年前,我路过富平时,便曾远远从驿道上遥见在那陇丘上放纸鸢的妳。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我却一直搁在心里。这一回经过那村子,我其实是刻意去寻妳的……”说他少年时情怀,竟有一丝腼腆。
二乔楞住,从怔忡中缓缓抬起头。他的眼对着她的眼,正等着她的寻觅。
他说的该是她与光藏在陇丘上放纸鸢的那一遭吧……心中蓦地一酸且叹。但,这也是有情的人了。一段模糊的往事,他竟惦记了那么久……
这便是上天的注定吗?这个人……这个人……
她望着崔从诫,久久不能言语。她只能认命吧?认命地把对光藏的情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然后锁了起来。
才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娘子……”崔从诫低低又呼唤。
“相公……”她喝下交杯酒,对光藏暗暗道别。
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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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娶张家这门亲,崔母就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快,哽噎在胸臆间,闷得人气恼。依她的意思,哪家闺秀千金不好娶,偏偏儿子都不中意,挑来捡去,竟捡中一个庄稼女!
娶个士族的女儿,也不过上百万钱,而他们居然花了五十万钱聘财娶一个庄稼的女儿,怎么想都不划算!偏偏,唉,总之,偏偏儿子就是那么执拗,她磨不过他,只好答应他娶这门亲。
“娘,我都已经娶亲了,生米早煮成熟饭;再说,二乔又那么温顺可人,您就别再气了!来,我给您捶捶背。”崔从诫陪着笑,温言软语讨好他娘亲。
崔母白他一眼,气平了些,仍佯装不满道:
“你喔,就生这张嘴!我跟你爹怎么说你就是不听,任性妄为,一点都比不上你大哥、二哥那般孝顺可靠!你再这样,娘怕不给你气死!”
“不会的,娘,儿子不敢。”
“你怎么不敢了?喏,不都依你的意思娶媳妇了!还花了五十万钱的聘财呢。那些钱要买几个丫头都有了!”崔母口气悻悻的。
崔从诫连忙又陪笑道:“这件事,爹娘大德,诚儿没齿难忘。您宽心,娘,这笔钱不会白花的,二乔跟我会好好孝顺您跟爹的!”
“得了,我可不敢想,只要不惹我气受便成。”崔母道:“实在说,我是很不赞成这门亲事的,但既然你那么中意对方,我也就算了。要不然,以咱们崔家的家世,要娶哪家闺秀千金不成的?你偏生给我娶一个庄稼女!唉!”
“娘,”崔从诫不敢怠慢,殷勤的替娘亲捶背,“二乔虽然出身庄稼,不过,她的容貌、气韵及文才都不输那些千金闺秀,她可是他们那村子有名的才女!您看她每日跟您及爹请安,丝毫不敢怠慢,且知书达礼、温文大方。她会是一个贴心的媳妇的。”
崔母却又白个眼,不以为然。
“女人家学男子舞文弄墨成何体统,能多生养子嗣,在家教子才是正经紧要。
我也不奢想她跟我多贴心,只要她伶俐些,早日给崔家生几个胖娃儿,我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要不然,那几十万钱的聘财都白花了!”
“这自然。”崔从诫连忙接口,道:“要是她不能替儿子生个一儿半女的,别说娘,连我也不能容她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
“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再愚钝,也明白事情的轻重。”
“那就好。”崔母满意地点头。
谈话间,一名小婢端了杯茶进花厅。
“夫人,您的茶。”态度还有一点怯生生。
“这是谁?面生得很,我没见过。新来的丫头吗?”崔从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丫鬟。
那名小婢约莫十一、二岁,稚气未月兑,但身形已极成熟,凸凹有致,十分鲜女敕可口。难能可贵的是,虽然长得丰润圆满,却一点都不显肥钝,而且腰肢相当细,一把就能拧断似,掐得出水。
“嗯,十余日前才从牙婆子那儿买来的,叫春荷。”
“这样呀……”崔从诫对小婢咧嘴一笑,笑得瞳眼生波光。
小婢心儿一慌,红晕飞上腮旁,连忙低下头,快步走出花厅,不敢再多瞧。
没想到丫鬟里头也会有那等姿色的。那些丫鬟要不就粗肥健壮得像条牛,要不便笨拙粗俗不堪一探。这回,倒真是买了个好货色。
“从诫,”崔母呷口茶,说道:“『顺益行』欠了笔货款,赶明儿你跟从朴跑一趟。”
“是的,娘。”崔从诫回过神,连忙答应。
心思却浮动起来。他只盼天快黑,好将二乔抱在怀,嗅闻她身上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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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卢、河北一带盛传,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已经卒逝,少阳儿子吴元济却匿不发丧,自为“留后”;淮西各州现下由吴元济带领军务,与朝廷的关系不睦,可能一触即发。而淄青方镇与淮西方面一向交好,很有可能被卷入淮西和朝廷的纷争中。
众说纷云,淄青的百姓议论纷纷,胡想瞎猜,臆测种种的可能。或说朝廷也许会出兵讨藩镇,或谓淮西可能举兵抗朝廷,充满浮动的气氛。
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而且,只在州县大城中流传。远在泰山山脚下的泰安──这个只上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倒是山中无日月,日子一片宁静太平。所烦所忧所恼的,不外都是日常一些芝麻琐碎的事情。
“光藏师父!”村子外千福寺,小和尚悟真跌跌撞撞的跑进厢房,一边叫嚷道:“您快出来!扁藏师父!又……又来了!”
厢房内静坐冥思的光藏,缓缓睁开眼睛。清俊雍容的面貌态度依然和从前一样,然而,清明如水的双眸似乎隐隐烙着一丝哀伤,掩在沉静的笑容背后,总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愁郁,多添几分吸引人的气韵。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慌慌张张的?”住持师父出现在悟真的身后。“是你,悟真。我不是交代过了,没事别跑来打扰光藏师父清修?”
“是,师父。”悟真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道:“可是……呃……那个……又来了!一大堆的,我应付不来。只好来找光藏师父喽!”
“什么又来了?”住持师父瞪瞪眼,不晓得悟真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就是那个嘛!那些女信众,一大群的!”悟真比手划脚,也不知带几分夸张。“她们都是来找光藏师父看病的。”
“去告诉她们,光藏师父不在。”
“可是……我已经说了,光藏师父在厢房……”
“你这呆瓜!”住持师父气得吹胡瞪眼。“我交代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
悟真缩着头,乖乖等着挨骂。师父是交代了没错,可是,他就是应付不来那些女人。自从光藏到他们这个小寺院挂单以来,清俊的外表、沉稳雍容的举止神态,甜蜜引蜂似,突然一堆人便涌到寺里来。加上光藏颇懂一些医理,义务帮村民看治一些小病,因此,这些日子来,总有一堆人借口看病或送菜送果,就为了多看光藏一眼,把小小的千福寺挤个水泄不通。那些人当中,又有一大半是妇女,他一个小和尚,几曾见过那等阵仗,每每总是招架不住。
“没关系的,住持师父。”光藏起身,挂着一抹淡然浅笑。“悟真,麻烦你去告诉大家,说我一会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