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还有一件事,希恩潘先生,你应该已经知道,美英政府联合发布基因图谱草图绘制完成的──"
"哼!让那些白痴去出风头吧,"希恩潘打断罗斯林的话,说:"我们只要能够掌握基因研究专利权就行了。"只要能掌握专利权制药,就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你说的是。这原就是我们之所以答应和HGP合作,与华盛顿那边达成的协议。"HGP是指美英政府合力资助的"人类基因组工程"计画。事实上,"艾尔发"的研究,遥遥领先HGP甚多,早就完成首阶段人类基因组排序工作。华盛顿方面基于各方面考量,对"艾尔发"施加压力,"艾尔发"低调行事,着眼于实际利益,便和华盛顿方面达成协议,答应和HGP方面合作。
"还有什么事吗?"希恩潘不予置评,口气很明显不打算再谈下去。
"没有。有什么事,我会再向你报报告──对了,稍早尼尔先生曾致电,听说你不在此,要我代为向你致意。"
尼尔.希特潘是希恩潘父亲同父母所出的姊姊唯一的儿子,因此较其它异母所出的希特潘家族成员,在"艾尔发"集团里掌有较高的职权,不但握有"艾尔发生物科技公司",还是集团对外发言人。
除了尼尔.希特潘之外,希恩潘还有一些堂、表及异母兄弟姊妹。但希恩潘对待他们的态度一样冷淡,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这会儿,罗斯林提起尼尔.希特潘,他连吭都不吭一声便收掉线,将电话丢到一边。窗外风雨越来越大,车身的稳定度受到强劲的风势和大雨牵制,偶尔会失掉平衡。能见度更低,路上几乎看不到其它行进的车辆及行人,只看得到一片黑暗。
他皱皱眉,稍微减低速度。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闯进他的视线中。他虽然紧急煞车,且以距离判断,他如果紧急转向应该还来得及避开;然而,黑暗两旁不知是什么障碍埋伏,撞击力也可能很强,让车子往前煞停对他是最保险、安全的作法。
他表情冷冽,握紧方向盘,车子毫不犹豫地朝那人影笔直地飞撞过去。
*****
一觉醒来,满天的艳亮阳光竟变成鬼哭神号的狂风暴雨。杨舞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确定她不是在作梦。
从疗养院回到家后,这些天,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偶尔还会有昏沉的感觉,断断续续的昏睡。直到这一刻,一觉醒来,初时的呆楞消失殆尽后,她的神智忽然变得清醒无比,肚子也觉得饥饿起来。
她模黑下床,走到客厅打开电灯。灯光闪了一下,才磨蹭的亮了起来,可是亮得很无力,好似随时会暗灭掉。
"雨怎么下这么大……"她将脸凑近玻璃窗,使劲想看清楚外头的情况。
窗缝隙窜进的湿气和劲风,冰了她一脸。她打个冷颤,觉得更饿了。
橱柜和冰箱都是空的。她找了半天,才在冰箱冷藏柜最下层找到一粒漏网的苹果。想来一定是徐少康帮她张罗的。这几天她浑浑噩噩的吃睡,感官和记忆一片胡涂。
她拿起苹果便啃了起来,一边打开电视。这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碰这些东西,算是恢复从前平常的生活。
萤光幕跳出的是探索科学新知的频道,画面正播出英国学者波曼的访谈。波曼是继史蒂芬.霍金之后,最受瞩目的理论天文物理学家,常有许多精辟的看法。
节目的重点是"时间旅行"。波曼正谈到"虫洞"。"虫洞"是连接两个空间的桥梁,亦即所谓的"时光隧道"。理论上,如以"虫洞"用光速运动进行时间旅行,由于在"虫洞"内空间处于连接状态,所以能在转瞬之间就回到过去或到达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
那些科学名词和理论概念让人听得一头雾水。杨舞皱个眉,随意变换一个频道。
画面跳换成计算机卫星云图,一旁播报人员正在说明拢聚在台湾岛南端一团浓厚云气的台风行进路线。
"原来是台风……"杨舞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原本晴灿的艳阳天,一觉醒来却风云变色。
谤据电视气象报告,原本为轻度的台风,已转为强烈台风,朝台湾岛直扑而来,预计在午夜过后会由恒春西南方登陆,届时风雨将变得更强。目前,全岛已笼罩在台风暴风半径内,甚至已有伤亡传出。
杨舞屏住气,听着窗外的风雨怒吼声狂暴地呼号。她漫不经心地转换频道,一边啃着苹果。各频道几乎全是有关台风的消息。她心不在焉,播报员叽哩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像水一样从她耳旁流过去,她正想关掉电视,播报员的一段话极突然地闯进她耳朵,就像天线极突然地截收到一段无头无尾的电波。
什么?她猛然站起来,瞪着萤光幕。啃到一半的苹果咚地掉到地上,滚落到墙角。
她没有听错吧?
她慌忙转换频道,越急越不顺遂,按弄了半天,画面才跳到另一个频道。她一连又转了好几个频道,画面中,电视主播正在新闻尾声中说:
"以上这一节七月五日X视夜间新闻,谢谢您的收看……"
七月五日?杨舞惊讶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是十月底了不,十一月了才对──啊!她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抓着头,茫然地瞪着电视萤光幕。但绝不会是七月,怎么会!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对了?
她反射地抓起电话,又丢下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外头风雨更大了。天花板上的灯光一闪一闪,凭添一股诡谲的气氛。
"我一定得弄清楚!"她想也没想,突然转身冲出去,也不管外头强劲的风雨正狂暴吹打。
雨像淹洪水似地倒打在杨舞身上,强风则将她卷摔到电线杆旁。她勉强稳住脚步,漫无目的地跑起来。脚步刚动,从她侧方突然出现刺眼的亮光,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一种极刺耳的磨擦声响,紧跟着一股挟带劲风的冲力朝她冲撞而去,她下意识0了一下,跟着左肩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到,整个人被撞飞起来。
砰地,她跟着一个被风卷刮起来的铁盖一起掉落在地上,就落在希恩潘鬼影似的朋驰前轮之前。朋驰的车灯刺眼得像两束锐利的光箭;引擎的火没熄,嚣张地咆哮着。
杨舞躺着没动。她的意识还清楚,除了肩膀外,似乎没什么大碍。左肩的剧痛让她一时爬不起来,甚至说不出话。
希恩潘走出驾驶座,脸上毫无表情。
"死了吗?"他伸腿踢踢趴躺在地上的杨舞,好象地上躺着的是只碍路的野猫野狗。
杨舞仍然没动。她在等那阵麻痹的痛楚过去。大风大雨中,她整个人湿得像水袋。
希恩潘敛了敛冷酷的眼神,声音像冰刺一样。
"死了就别碍路。"他又踢了杨舞一脚。
杨舞轻叫一声。
"你这个人──"然后她动一下,慢慢才爬起来,狠狠瞪着希恩潘。清亮的眼睛反射出激潋的水光,充满了气愤。
希恩潘冷冰的回瞪她。杨舞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看出他迥异于东方人的冰冷轮廓,和那一双两色不一、闪爆着诡魅感的深沟黑及妖绿的眼睛。
"你怎么可以那样!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撞死了我!"杨舞气愤极了,在希恩潘的逼视下一点都不退缩。但她想到他大概也听不懂中文,只是恶狠狠地怒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