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光,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杨耀忍住心中一股急欲冲穿的悸动,拉开她勾住他脖子的手。
“我今天不回去了。”她反而缠住他,捧着他的脸,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头发中。“你跟阿照一样,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我也喜欢听你的声音,低低的,充满磁性,却又带着金属冷……你给我的那条项炼——嗯……。”她停下来,以乎是因为酒醉,记忆落入断层,也像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想不起来。
“我给你的项炼,怎么样?”杨耀轻声的问,极温柔的语调,不知觉的搂着她的腰。
“我忘记了。”江曼光恍恍一笑,又勾住他的脖子,侧脸贴着他的脸颊。“你知道吗,其实我没有醉……。”
“是的,我知道。”他觉得他仿佛也在说醉话。
“我只喝了这么一点……”她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叠比了比。“所以根本不会醉的。”她把啤酒和威士忌齐头比量,所以以她喝啤酒的能耐,不过半瓶的威士忌根本不算什么,充其量只是脚步不稳,不清楚她自己在说什么而已。
“是的,你不会醉。”醉的反而是他吗,他仿佛也喝了那种迷魂的酒汁,轻轻扳起她的脸,吻了又吻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曼光呵呵的笑,猛然扑到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床上,跌趴在他身旁。
“曼光?”他担心她怎么样了。
她没动,好半天才低低说:“杨耀,你带我去意大利好吗?”
他屏息没说话。
“曼光?”过了片刻,他试着唤她,却发现她已沉沉跌人梦乡了。
“睡了是吗?”他喃喃望着她沉静的睡脸。
醉的果然是他。那又酸又苦又甜的爱的酒汁,只让他浅尝即止,留下一腔繁复的滋味。
***
第二天早上,江曼光醒来,头痛欲裂。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心悸了一下,试着回想。她记得昨天晚上东堂光一去找过她,她喝了一些威土忌,然后,她记得她跑出公寓,然后——
“醒了?”杨耀推门进来。
是了,她跑来找杨耀了。
“对不起,我昨晚是不是带给你很大的麻烦?”她记得她强拉着他跳舞,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她记不太清楚的话。
“没什么,你不必在意。”杨耀对昨晚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你先去洗个脸。我买了早点回来,等会我再送你回去。”
“不了,我马上就回去。”江曼光立刻跳下床,整理好床铺,稍微有点慌张。她必须为昨晚的失态负责,但怎么负责,她依稀记得,她似乎吻了杨耀,发生过的一切是收不回来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送你了。这个你带回去吃。”他把早餐递给她。
她默默接过。
“曼光一一一”走到门口,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
“除夕夜我们一起到时代广场庆祝新年好吗?”他声音低而富有磁性,黑棕色的眼眸闪着流动的光采。
她默默点头,浮起浅浅的笑容。
鲍寓相距离不远,她放慢脚步,边走边思考发生的该与不该的事。街上洋溢着节庆的气氛,迎面不时有相遇的人微笑祝她圣诞快乐,她也微笑回祝,思路不断被打岔,回到公寓时,思绪依旧是一团乱。
“回来了?这么早。”洪嘉嘉蹲在她房间外的楼梯口,阴沉的盯着她。
她没说话,也可以说是无话可说。洪嘉嘉看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嗓音尖锐的又说:“你别故意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昨天晚上你喝得烂醉,跑去杨大哥那里又吵又闹,借酒装疯,给他惹了很大麻烦。你可别说你都不记得了。”
江曼光抿抿嘴,无法不理亏。“昨晚我真的喝醉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很糟糕的事?”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记得一些。我向他道过歉了。”
“你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吗?”洪嘉嘉的态度简直是兴师问罪,一反平时的柔弱怯怯。“毫不在乎的伤害别人,然后再道歉,这样就没事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江曼光微微蹙眉。“我伤害谁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洪嘉嘉慢慢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脸色因而绯红。“我问你,你喜欢杨大哥吗?”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如果你不喜欢杨大哥的话,就不要再打扰他。不然你心里想的是别人,又不放掉他,那样的活,杨大哥实在太可怜了!”洪嘉嘉冲着她大声说出这些话,便转身跑回房间。
江曼光呆站在原地一会,反身靠在门板上,仰起头。楼间的天花板上,油漆有些削落,疏疏落落的,千疮百孔。
第十章
“相亲!?”
当她父亲从电话那头传来这两个字时,江曼光还以为她听错了,不禁轻叫起来。
“也不真的那样啦,只是见个面,随便聊聊。”江水声解释。
“那还不是一样。”江曼光盘腿坐在床上说:“爸,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答应。”
“这个爸当然知道。但对方指名希望能跟你见面。对方是爸公司在日本的大客户,公司和他们也有合作的企划案。案子是由我负责的,所以对方的要求,爸不能置之不理。拜托你,曼光,就算是帮爸爸的忙。”
“这不是普通的事情,你不应该把我扯进去的。再说。如果我答应你。万一对方真的看上我,该怎么办?对不起。爸,我不能帮你。”
“不会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对方家族算是有些历史,年长一辈的很重视传统。像他们这种重视传统的家族,是不太可能允许异族通婚的。我想,他们之所以想见你。大概是想借此了解爸的背景底细。毕竟爸是代表公司和他们议定企划案的负责人。”
“真的是这样?”江曼光还是有些怀疑。
“应该不会错的。你就当是去参加宴会便可以。”
“让我再想想吧。不过,我想知道,如果爸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会有不好的影响吗?”她觉得此刻的她,仿佛也是这般千疮百孔。
“应该不会吧。这毕竟是私人的事,和工作无关。”
“让我考虑一下。”如果真只是见个面那么简单,应该不会太困难,就怕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枝节。
她挂上电话,往后一仰,重重躺在床上,思绪开始如走马灯纷乱。脑中近处,不时会抢出洪嘉嘉大声叫说“杨大哥太可怜”那一幕。
她翻个身,还是觉得头昏脑胀。
那一晚,她到底曾说了什么?她瞪着天花板,动也不动。窗外射来金黄的太阳光,闪闪像钻石一样——
“项练……”她突然叫出来,翻身跳起来。
杨耀曾经给她一条钻石项练,当时她觉得太贵重不敢收,他硬是要她收下。她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服堆里找到。
虽然蒙尘了很久,在阳光的照射下,仍然反射出美丽的光芒。她有些愧然,这么贵重,应该小心翼翼呵护的宝石,她竟然对它那么轻忽。
她小心地戴上,想想又觉得不妥,取放在手上。
“不行!”她又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看手上的项炼。
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她还无法承受钻石锋锐的光芒。
这是世间最坚硬的宝石,象征一种坚持,但她不太相信那种神话了,虽然这世间犹有流传美丽的传说。
爱情也就像象征它的钻石,以克拉计算,辎铢必较,能有一点点的真心真意,便显得那么奢侈,难以如同青春的挥霍。
所谓爱的传说,也许反过来,是等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