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说。
“就这里?”江曼光不禁睁大眼睛。上东区泰半是一些高级住宅,住的也多半是些商贾名流;她虽然耳闻不少。但不曾亲眼见过,总是没有实质感,但现在亲眼看见了,她还是很没有实在感。大厅内站着的那个制服笔挺的门房。她怎么看都像在演电影般的不真实。
“进去吧。”东堂光一微微托着她的腰催促她。
她被动地移动脚步,听他和门房微笑打招呼。
“我不知道,原来你还真是个少爷。”她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味,纯粹只是有感而发。
东堂光一只是抿嘴看她一眼,没说话。
进了客厅,他开了暖气,将外套往沙发一丢,说:“你自己随便坐吧。自顾往里头走去。
江曼光站在客厅,环顾了四周一眼。不愧是高级宅宅。器物家具就是有一种豪华贵气感。她很不礼貌地四处走动了一下,光是宽大的起居室和光洁的厨房,就让人不禁发出赞叹。但不知为什么,看来应该经过名家设计装演的屋子,在亮着澄暖的灯光中,却仍让她有种空洞冰冷感;那光洁透亮的玻璃桌几,反射着一种奇怪的金属感,仿佛不曾沾过人间的火烟。
“喏,这给你。快把身体擦一擦,不然会着凉。”东堂光一走出来,丢下一条厚毛巾给她,他自己也拿了一条毛巾擦着头发。
她胡乱擦了一下。问:“你一个人住?”
“嗯。”他只是嗯了一声。
她不禁又看看四周。疑惑着。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样冰冷空洞的屋子会是怎样的感觉?
想想,东堂光一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但她实在无法想像,他一个人是如何在这里生活。仔细想想,她其实对东堂光——点都不了解。他时常会到公寓去,和那些朋友呷闹厮混;在他到公寓时,她也时常会遇见他,或许还会说上一些话。但除此之外,在公寓外,他是怎样生活的,他又有什么样的面貌,她根本毫不明了。
“干嘛?一脸很同情的样子。”他看她那样呆呆的,忽然将毛巾甩在她头上,走到冰箱前说:“要喝些什么?”
她抓开毛巾,露出脸。说:“你有什么?”
“我看看……啤酒。矿泉水、冰咖啡……还有可乐。”
他说一样,她便摇一次头。他一脸无可奈何,丢给她一罐啤酒,说:“将就一些吧。”便自顾拉开拉环喝起来。
她看他都不挑剔了,也只好将就。但冷天里喝这种冰啤酒实在不好受,她不禁皱了皱眉。
“不好喝是不是?”他看到她的表情,瞧瞧手中的啤酒,也不禁觉得难喝。便说:“我有一些威士忌,你要不要?”
也好。她点头。
他拿出一只宽口的酒杯,倒给她浅浅的、不到一公分的威土忌,自己也只倒了一些,叮咛说:“别喝太急,当心醉了。”然后,拎着酒杯,走到木柜前,挑出了一张雷射唱片,打开音响。
片刻,音乐飘出来,跑着,沙哑的男声低低地轻回起来。
江曼光静默的喝着威士忌。她知道这首歌,很老了。洛史都华那个破锣嗓唱起这样的情歌,在这样飘蒙的雨夜。还真贴切符合这个城市的味道。但这味道,让她更觉得有另一款意味,幽幽地诉,爱情是风中的往事,飘飘荡荡。
“最近我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吗?”东堂光一突然回过头。对她说起这首歌名。神态却那么一语双关。
她愣一下,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他又变得平常,说:“肚子有些饿,叫些东西来吃好吗?这附近有家日本料理店,有外送的服务。”
“好啊。”她也觉得饿。想想要求说:“能不能请他们送些味噌汤?”
听她这个要求,东堂光一笑起来。“你的口味倒比我还道地日本,上次我也看你吃了不少寿司。鳗鱼饭好吗?”
“叫寿司好了。对了,我不吃生鱼片。”
“为什么?”他觉得奇怪。
江曼光耸个肩。“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你不吃生鱼片太可惜了,那是日本料理的精华。”他边说边打电话,要了两人份的寿司,特别要求要味嘈汤。
饼了一会,寿司就送来了,东堂光一付了费用和小费。江曼光站在一旁,看他掏出四张二十块的美金,吓了一跳。以这个价钱可以在一家中级餐馆吃到很豪华的一餐了。
“喏,你要的昧蹭汤。”东堂光一小心地把味噌汤端给她。
她这才发现,他要的是上等寿司,最高价位的。吃第一口,她还有些不安,但实在真的很好吃,她的良心也就无法计较了。
一堆珍味中夹有她不吃的生鱼片寿司。那些都是很高级的生鱼片,但她还是小心地不去碰它。
“唉,”两个人这样吃着,更显得房子的空洞。她不禁问:“你都是这样一个人吃饭的吗?”
“差不多。”东堂光一不知是否故意,语带一些轻桃。“如果你觉得不忍心,可以常过来陪我吃饭。”
“你还会少人陪吗?”她不禁顶他一句。
东堂光一笑笑,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中。
“说真的,本来我还在想,你大概不会再跟我说话了也说不定。”
“为什么?”这倒是稀奇,他竟会这么想。
“因为受到刺激啊。”说是客观说,他的口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江曼光塞了一口鱼卵寿司,配上一口味噌汤说:“得了吧,我的心脏没有那么脆弱。不过,你这个人实在有点差劲。”
“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吗?”东堂光一挑挑眉,像是不以为然。
“那倒不是。而是你这个人任性、不负责任又没有节操。”她正吃着他请的昂贵寿司,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他把生鱼片寿司放进她的盒盘里,对她的批评似乎不以为意。
“嘿,你明知道我不吃这个的。”她微微皱眉。
“吃一块试试。”他硬要她吃。
“不要。”她拒绝。
“试试看嘛。”他半强迫,作势要喂她。
“不要。”她不断闪躲。
“真顽固。”他不死心,又将刺身往她嘴里塞。
她退站到一旁,硬是有理由。“我不是顽固。连山顶洞人都懂得用火了,没理由吃生的东西。”
东堂光一被她这句话惹笑出来;突然走到她身后,由她身后抱住她,一边将寿司送到她嘴边,说:“那么吃一口就好,吃一口试试看。喏,把嘴巴张开。”
江曼光冷不防被他抱住,没处躲闪,只得妥协,皱眉将生鱼片寿司吃下去。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只觉得嘴巴满是芥茉的味道,差点呛到了鼻腔。
东堂光一放开她,却转而牵着她的手,说:“对了,我们来拍个照吧,纪念这一刻。”
他从柜子翻出一架拍后即可丢的相机,不由分说便拥住江曼光的肩膀,一只手拿着相机伸得长长的,喀嚓一声,拍下一个肯定是奇怪的镜头。
“你这个人……”江曼光忍不住摇头。
“我这个人怎么了?”他倒要问问。
她瞪他一眼。“你这个人实在太随便了。”
“生气了?”
她摇头。“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她停顿一下,抬头看他。“我问你,是不是我多心?我怎么觉得你老是有意无意撩拨我。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这种违反东方女性含蓄美德的话,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说出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这以前,她或许就闷在心里,但现在她觉得不说清楚不会明白。“心有灵犀一点通”.那是很古老以前的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