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很快就有人接,她停了儿秒,才开口,“爸吗?我是曼光——”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的江水声几乎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曼光?!你现在人在哪里?纽约吗?你这孩子真是的,不是说好要到东京来的吗?突然一通电话就说你不来了,也不说为什么,一个人跑到纽约,教我担心死了!”
敝不得她父亲着急,本来已经决定的事,结果行李到了东京,她人却跑到了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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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小心的,不必担心。”江曼光打断她父亲的话,语气很平静。“你自己不都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不也过得很好?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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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保证,你会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爸,你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好吗?”江曼光不置可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帮我收拾几件长衣和外套快递寄给我好吗?我大半的行李都随机到了东京,身边只有一些轻便的衣物。”
“好,我明天就帮你寄过去。”
“还有,妈那边,请你帮我说一声,她还以为我在你那里。”
“你自己为什么不跟她说?曼光,你是不是还在意那件事,所以不……”
“你想到哪里去了。”江曼光皱下眉,再次打断父亲的话。“我要是自己跟她说的话,她一定又会说一堆没完的。叫我回去。”她顿一下,语气变得沉凝低缓:“爸,对不起,我暂时不想回去,想一个人过一段时间。”
江水声沉默一会,然后说:“我明白了,爸不会干涉你的,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做,巴,等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来没关系。”
“谢谢你,爸。”江曼光低声道谢。
她其实只是想一个人完完全全不受任何干涉,不必考虑人际关系,醉倒在街边,衣衫破烂没洗澡也没人会管。不受任何意识型态束缚,放任地过段日子而已。虽然才到了几天,哗却喜欢这城市那种鸡犬相闻却不相往来的节奏。有人说这是“冷漠”,可是,她却觉得,在这里,使人正视到自己,一切回归到“我”这个本身。
她跳下床,套上鞋子。肚子有些饿。也记得街口不远有家披萨店,不知道电话,还是亲自跑一趟好了,时间还不晚,应该没什么关系。
下楼时,不巧和一群叽咕操着日本话的男女擦身而过。约莫就是白天歪在外头楼梯上晒太阳的那几个。当中一个女孩,披着直直亮亮、黑得发渍像流苏的埃及艳后头,皮肤很白,高鼻深眼窝,看样子像混血儿。同行的男孩叫她coco,她应一声,撇过头,带点蓝意的褐眼珠正巧和江曼光的目光对个正着。
“嗨!”她随口嗨了一声,算是招呼。
江曼光愣一下,还没意会过来,女孩就走过去了。
“嘿,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一个男孩停在她面前,咧嘴对着她笑。她认出来是白天那个短腿的家伙。
前头有个人接了句活,一伙人都笑起来。说的是日语。
她听不懂是什么,但从笑声判断,约莫在取笑。果然,那男孩瞪起眼,嘴里咕味着,说了句很哲学的话。“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嘛,人生何处不相逢——”突地转向江曼光。笑嘻嘻地,“你说是不是?”
摵昧耍?魈铮?鹪俾蘖?捺铝耍?熳甙伞?后面的人弯起膝盖顶开他,将他往前推。
一行人蹬蹬上楼去,那个西田犹不死心地回头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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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热闹。江曼光木着脸望着他们这一群人。那个犹太房东把房间租给她之前,就先把话说在前头,要求她不能像四楼那个日本女孩一样,老是带一堆朋友回公寓,吵吵闹闹,扰人情静。但她看,情形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她呼口气,模模肚子,肚子更饿了。脚步颠了一下,差点撞上走在最后的高个子男孩。她及时稳住,下意识和对方打个照面。那一张脸漫不在乎的,混杂着优雅和憎懒的味道,又带些颓废,有一股盅毒的魅力,神秘中带着绮艳。是先前那个把腿伸得老长碍路的男孩。
“很漂亮的头发。”他站低了一阶,侧身相对。他握住江曼光拂在他肩上的发丝,天女散花般将它散开。但他的态度却不是轻佻,他表现出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只不过是他这样以为便这样说出,那么简单而已,口气甚至平淡得没有存心。
“是吗?”江曼光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并不认真。她的头发其实并不那么乌亮,也不那么柔顺,相反的,有时会很毛燥,风吹乱七八糟如没梳洗的黏腻。她倒觉得,那个叫coco的女孩那头黑得发渍的流苏头才是真的漂亮。对方笑一下,笑容很浅,不对任何人。
“光——”已经走到四楼楼梯问的coco,不防身体趴越过栏杆扶手,探出半个身朝向楼下的男孩。
他抬起头,懒洋洋的。
不关她的事。江曼光径自往楼下走去,没一会儿就将这小插曲抛在脑后。空气有点冷,干干的。她快步走着。路上那些行人每个看起来也都行色匆匆的样子,一个一个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个城市的故事和意外大多,夜归的人都对自己身后的动静很敏感,小心提防着意图不明的跟随的脚步。
她停在路旁,等着顺向的车子慢驶而过,匆匆穿过马路,闪进披萨店里。不到五分钟,她拎着披萨和饮料,匆匆走出披萨店,循着原路走回公寓。
今天暂且就将就些,明天她得好好了解这附近的地理位置和店铺分布情形。有时候,现实问题总教人不得不气短,人话着就是少不了这些吃吃喝喝。
走到了三楼,踩上最后一个阶梯,手上提的东西感觉有点重,她顿了一下,将东西换到另一手,没注意后头有人上来,手臂微幅一甩,擦到后面的人。
“嘿!你这个人走路不长眼睛啊,没看到后面有人吗?敹苑搅⒖坦纸辛似鹄础?”
“对不起。”江曼光老实的道歉。运气很不好,什么人不好惹,竟然惹到那个难缠的黑妞西碧儿。
“很痛的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国家难道没教你们一些最基本的礼貌吗?”西碧儿喋喋不休,火气很盛,架势十足。
“我说了,对不起。”
西碧儿根本没在听她的话,越骂越起劲。
“你们东方人就是这样,自私又不守规矩,没有公德又不尊重别人,元视法纪且不守公共秩序,只会坐享其成不尽义务,简直差劲透了。”
“撑乙丫??愕狼噶耍?愕降谆瓜朐趺囱??”江曼光不耐烦她那种尖锐的频调,大声叫了出来。
空气立刻凝住,很戏剧性的。西碧儿睁着黑种族特有的明亮大眼,抿着厚翘的嘴唇,动也不动地望着她,通往四楼的楼梯上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是那个叫做“光一”的日本人。他坐在楼梯上,长腿伸得老长、嘴边叼着烟,尚未点燃,正以一种极惊异的表情看着江曼光,但没人注意他,即便知道他在那里,也不是在意的时候。
气氛就那样胶着着,静得让人连呼气都不敢大力的喘,好半天,西碧儿才动了一下,说:“不怎么样。有啤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