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太辛苦,我会去打工或者休学工作。”
“不行,你只要好好念书就可以,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那我岂不是变成你养的小白脸了!”声音带笑,玩笑的成分居多。李蝶飞还是嗔他一眼,轻轻拍了他一下,说:“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老弟耶!现在我工作养你,以后等你学成立业,我可就要完全靠你,把你今天吃我的连本带利全讨回来!”
“是这样吗?”罗彻出声笑出来,坐回到秋千上,顺势将她拉到身前,抬望着她,不笑了,眼神流露出誓言的认真。“我向你保证,阿飞,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好啊!”李蝶飞不疑,莞尔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我就让你养一辈子,等你结婚,生孩子了,还是赖定你,当个讨人厌的姑姊。”
“不会的,我并不打算结婚──”
“你又在胡说什么!不结婚?难不成要留在家里跟我大眼瞪小眼?你别想太多,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遇上喜欢的女孩。”
缺月偷偷上了中天,月色越发的白了。罗彻凝言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身前的李蝶飞。她背对着夜,影子覆罩住他的身;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她,她吓一跳,但想想,他是她弟弟,也就不以为意。
她站着没动,没问他为什么。很多时候,她依赖这个弟弟居多,然而她想,他也许也有他的脆弱。
“阿飞……”罗彻昂起头,雕像深刻的脸覆影着少年特有的认真,镌刻永恒的表情。
“我喜欢你,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更不想和你分开。”
什么时候开始,他内心悄悄滋生出这种情怀?他记不得了,就像他早已记不清从何时开始,他将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而没有其它身分,比如手足的附增。“变化”是那么不知不觉,等他意识到时,那林林总总月兑轨的心绪、情怀,已演形成复杂绵密的网,在他心上扎入深深的根,和他的血肉相连,像癌,再也无法割除。
或许是从老妈生病时,他和她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开始吧?也或许,其实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只是一直沉睡着,而今复苏?以道德文明、纲常人世的眼光来看,他心头生了一个感情的瘤,而他却无怨无悔、堕落地供以它养份。
他是认真的,但她呢?
月光在照,照他心情的透明赤果。他无言,不语的宇宙,又会怎么说?
第三章
搬家人把最后一箱杂物搬到厨房,甩上门离开,李蝶飞累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从来不知道搬家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以前她和阿彻跟着老妈东搬西迁的时候,有时候风吹雨淋日晒在外头奔波了一整日,熬到半夜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这么疲累过;这回却累得虚月兑,全身骨头好似散成一块一块。
“哇啊……这房子还真破!”罗彻扛着一箱书走进来,边走边四顾打量屋子里的一切。那声惊叹,嗓音是迸出的低,惊讶之外尚多出一分不可置信与暧昧不明的佩服。从声调判断,似乎是佩服竟然还有这么破烂的房子。
李蝶飞维持“虚月兑”的姿势,跟着他的视线扭头四处打量。比起他们先前住的那公寓,这房子的确算得上是“破”,到处都有“霉”过的遗迹,而且屋龄起码也有三十年了,足足老了三倍有余。
人会老,屋子也会老,而老了就比较不值钱,没行情。这房子破归破,不过就是便宜,一个月的房租只要一万多,离原本住的地方也不太远,对角拉开三百公尺左右的距离。以“天涯若比邻”的标准来看,方圆五十里内的都算亲戚。他们离开得不算太远。
“真的有那么破吗?”嘴里这么问,她还是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其实不只破,而且狭小,便宜有便宜“暗亏”的代价。四层楼建筑的第五层违建,光是爬楼梯,累就累死人!小小的两间房间,就算打通了,光要塞罗彻的长腿就很勉强。庆幸的是,一开门就是天台;面对着小鲍园,别无遮蔽,抬起头就可以望见一片青湛湛的天空。
“还好啦!”罗彻咧嘴一笑,踢开挡路的锅子。高大挺拔的身材在狭小的屋内显得局促。
“不好意思,请你要多忍耐。”李蝶飞歪了歪头,一股脑儿爬起来,朝斜前方抬抬下巴,示意说:“你跟小昭睡靠窗那一间。桌子跟书柜我已经请搬家工人直接搬进去。”
“搬家”,是她擅自决定后才通告大家的,他们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没办法,这是唯一的出路。他们负担不起原先的公寓,又得送小昭到幼儿园──关于吃、关于钱、关于生活的事,都是很令人伤感的,碰上了,她也只能摇头叹息。
而“叹息”是有重量的,往往压得人透不过气。
罗彻走进房间把那箱书卸下,立刻踅了出来。乔跟在他后,亮晶晶的眼瞳里流转着对新环境陌生与不安的打量。小昭则哭丧着脸,别了一腔的委屈站在一旁。
“怎么了?小昭?”李蝶飞抬手抹掉汗,停下忙碌的动作。不趁着今天把东西整理妥当,明天又有明天的事要担忧和忙。
“我肚子饿了。”别了好久不敢张声的委屈终于得到注意,小昭的小嘴立刻往下撇,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啊!”李蝶飞轻呼一声,匆匆看一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一早到现在忙着搬家的事,中午只草草喂大家吃几个面包,难怪小昭会叫肚子饿。她觉得又抱歉又不忍,模模小昭的头将乔拉到身边,说:“对不起,我只顾着整理,不知道都这么晚了。”直起身,从口袋掏出皱成一团的伍佰元钞票交给罗彻。“阿彻,麻烦你带乔和小昭出去吃饭,顺便买一瓶沐浴乳回来。”
“你不一起去吗?”
“我得先把这一堆东西整理好。”东西虽然不多,恐怕得整理到晚上才收拾得完。
“那我帮你带些吃的回来。”
“不必了,饿了我自己会出去吃饭。”李蝶飞摇头,她累得吃不下饭。“你们去吧,记得买沐浴乳回来。”
奇怪,怎么会觉得这么累?她看着他们走下楼,一坐在尚未拆封的箱子上。大概是心理因素吧!老妈死后,她整个人就一直转啊转的,事情特别多,总有一堆麻烦等着,一直不能静下来好好喘口气。
但是……她仰起头,闭眼看着天花板,重重吐出一知气。她还是觉得累。奇怪?她并不是那么娇女敕的女孩,怎么──“啊──”她大叫一声,舒服多了。
累归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一堆的东西等着她整理,她没时间想得太多,也没时间喊疲倦,那些对她来说都太奢侈了。
她把一堆堆的东西从箱子里掏出来,该擦的擦,该洗的洗,该清除的清除,才整理到一半,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小昭学做小飞侠双臂展开飞进来,搂住她脖子撤娇说:“阿飞,阿彻带我们去吃炸鸡,还有汉堡,有这么大哦──”他以小孩特有的夸张挥手比量着。“很好吃哦!我们下次一起去!”
“好!”她笑着反手拍拍他。小昭越长越大,越来越重,两只小手肥女敕女敕,攀压得她透不过气。
“这小子光是会吃和撤娇!”罗彻一把将小昭拎开,蹲说:“我来帮你。”
乔也跟在他后,小昭又跟着挤过来,狭小的空间四个人挤成一堆,不但十分局促,且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