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了眼,讶异他的突然,不敢相信这样的思念,这会是冷淡沉漠的龙天运?同词人般思念情长的帝王?他这般是在借词诉情?她望着他,他脸上少情冷漠,还是他惯常就是这同样的神色?眼里泛着冷中带炽的星光。
“山间一别,我就渴盼能再见到你。好不容易,总算等到这一刻,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一向冷例的声音,慢慢地注了一些情热,慢慢在澎称。慢慢靠近了殷莫愁。
“不!我跟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那不是真的,她大声抗拒。“我跟姚大哥指月复为婚,我跟他有婚约……”
“你跟那姚文进之间已经没何任何关系!”他冷冷打断她的话。
她愣住,慢慢转向他。他没有笑容的脸,授单着一层冷漠的气势。那气势在说明,他的存在就是一切。
“为什么……”她先是摇头喃喃,而后带一点忿怨。“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不。”
第三章
她根本不相信他爱她。他只是因为觉得她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而受她吸引,不择一切地想要她罢了。这不是爱,不是真正的情感;即便他是皇上。她也不愿轻付出自己的感情。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渴望入宫而不可得?”以他的身分地位,只要他有意,没有女子会不肯投怀送抱。
殷莫愁抿紧了唇,红润的唇印伤着几许血紫的齿痕。
她不说话,龙天运冷眸又逼向她。他的确受她吸引;然而,知道了他的身分,她看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迎合或奉承。
“不管如何,你是属于我的!”他沉声开口,如宣召,面色冷漠,威冷不可轻犯,隐隐有一丝威胁。
“你不要再靠近我!”殷莫愁摇头呐喊,珠泪纷坠。“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希冀这样一份平凡深远的感情,也执着以最完整的自己还给。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强迫,她宁愿死了算了。
“你……”龙大运沉下脸,剑眉绞锁,阴怒地盯着她,威胁说:“你不怕死,难道你也不怕女乃娘和姚氏一家因你受了连累?”
卑鄙!殷莫愁咬了咬唇,腮旁犹挂着泪珠,缓缓说道:“果真如此,我也会以死向他们赔罪。”人生情义有可违,有可难违。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感情,但求不负己心,欠女乃娘和姚家的恩债,只得以死偿还。
“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还清所有的负欠!”龙天运寡情的眸泛着寒光,慑人心脾。“那因你受累。活着的人受得苦不是你一死就能一笔勾销。”
似是而非的道理,混乱着殷莫愁的决心。她瞪着龙天运,说不出话。明明是他的罪恶,他却全推成她的责任,而她却连想死以谢罪也不可行。
“你究竟想怎么样?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放过他们!”她不禁轻喊起来。
“你这是在命令我?”龙天运盯着她,眼神冷冷的。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反抗他。
她缓缓摇头,低了声。“我相信你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难语的祈求,尽在言中。
“英明?”他却装作不懂。
她看看他,看出了他的用意。竟要她开口求他!
她迟疑着。一开口,便会受了他的威胁,他随时会以女乃娘他们的安危胁迫她。但她想一死了之,他便换了一种手段,威胁着折磨苦难他们,叫她连死都不得心安。
她咬着唇,又咬出一圈圈的血印。
“你便是连一句请求也不肯吗!”她的沉默令龙天运乱了一向的冷静,他抓住她的手,狠狠瞪着她。隐然动了怒。
他气质冷,个性也带冷,总一副冷漠,也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维持在一个冰点,像是没有情绪。然而,愈是冷漠不动的人,情绪一暴发,愈是轰烈,更加的执着而已。
“说!要你说!”他扼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它折断。
殷莫愁强忍着疼痛,面对着他,“我求了,你就会让我离开吗?”语气软弱,眼神却是倔强的。
龙天运受她吸引,倘若她温柔伺候也许就能得到他的宠爱。深宫上苑同度晨昏,富贵荣华不尽。但明知道了他的身分,她却仍然不肯曲意奉承迎合,固执着自己对感情的专一执着。
如果姻缘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个缘定共注同一,她小指缠着的红线和那人缠结在一起,那么,不管天涯地角,身在何方,他们终是会邂逅。她要等待那个人的出现,等候那邂逅,倾付所有的感情,对那份情完整而绝对,终生不渝。这是她的执着。
对她来说,感情是绝对的,是执一而终。
如果她爱一个人,不因富贵也不因地位,而就只因为她爱他,她感动他对她的情,如此而已。
龙天运瞳孔一缩,瞳里的火焰慢慢地敛成一个极点。
“你就那么爱姚文进?”声音几乎是冻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咬迸着出来。
“啊?”殷莫愁蓦地一呆。她根本没有想过。
某个层面上,她似乎认命又愚执,对命运顺服。不思反抗。她和姚文进指月复为婚,她原以为地久天长大概就是如此了,无奈地接受这个“注定”,而顺其自然果然命运这么安排,姚文进是与她红线相缠的人,或就像女乃娘说的,日久生恩情,那么,也许就那样了,她或许就认定他,对这个姻缘执着而忠情绝对。
但她对感情的执着。却又那么坚持。不问命运,而问她自己的心。命运或许会注定,但如果她的心不答应呢?是否就推翻了命运的注定?还是……或者,命运只是造就一个机缘,注不注定在彼此那颗心?
她相信只有真情真性许见白头,所以对感情不要多,只求深处。她一辈子只要爱那么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倾付所有的感情,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她对感情含承诺,所以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但……她爱姚文进吗?问得她猛不防呆楞住。
龙天运却误会她的呆愣,冷哼了一声。慢慢放开她,吐着冰冷的气息说:“你给我听好,我绝不会让你离开的。我要你随我人宫!”
“不!”殷莫愁月兑口叫出来,出自内心的拒抗。
龙天运瞳孔缩得更小,寒着脸,发散着兽类的残戾狡酷之气。“由不得你不要,这是命令。”他冷冷掠下这句话,将殷莫愁丢在黑暗中,抑压在那森寒气息下的怒流,仿佛随时会贲张,浑身不可轻犯的魄气。
人去楼空,缺月空照。
殷莫愁独栖在黑暗中,强忍着无依的慌恐。既担心女乃娘,又忧惦着自己不知会如何,对这一切,无以为继。她不断往墙里挪靠,瑟缩颤抖,瞪着黑暗啜泣起来。
如果她顺从了,一切就会没事了吧?她或者得到龙天运的宠爱,被封为嫔妃,喜承恩泽。然后,等到有一天,他对她感到厌倦了,不再觉得她特别了;或者她红颜老谢了,她就不再被他记起,被抛弃在宫殿的某个角落,一如那些无数的妃嫔一般,独饮哀伤,独守黄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
“不……”她扑倒在床上,抽搐不停。翡翠衾寒,沾满她的泪,湿了她一脸的冷冰,使她更觉孤寒无依。就那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累了、倦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到中夜,极突然地忽而醒来。床棂的金雕玉饰在黑夜中发出幽微的光。好似在对她凝望。她模索着下床,颤颤地走了出去。
庭外一片寂静;青天外,偶见几点疏光。四顾尽是黑暗的埋伏,阻挡着她的去路。悄悄的、悄悄的,她漫无目的的挪移,像迷了路。又是拿不定方向,一缕游魂似的在游廊里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