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吼,小心把喉咙喊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这两星期发现谢阿蛮的嗓子越来越沙哑,还以为她喉咙出了甚么问题,没想到她竟然在做这种蠢事……
稍微有常识的人都懂得保护声带,不会嘶吼喊叫,把嗓子哑倒。这个蠢家伙,居然干这种白痴才会做的事。
“妳如果还想继续唱歌,就乖乖的唱,别再像这样乱吼乱叫,免得把喉咙喊破。”他冷冷的又加了一句。
“不会的,我很小心。”谢阿蛮漫不在意,反倒怀疑起唐伯夫的动机。她心起疑窦,斜开身子睇睨他说:“你为甚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有甚么目的?”
“我祇是不想一个声音沙哑破得像驴在嘶叫的丑八怪,降低了我俱乐部的格调。”
唐伯夫在轻视、低蔑谢阿蛮之余,终于正式嫌起她“丑”了。谢阿蛮气闷在心里,涨红着脸,嘟嚷着不满说:“女人不是靠脸蛋的;拘泥于外表和容貌的人,才没出息呢!你别想用这种话打击我,我不会上当的,今天我们的表现有目共睹!”
“哦?妳还真有自信,居然有勇气讲这种话。”
“我不需要有勇气,那本来就是事实。”谢阿蛮皱眉又皱鼻,把嘴嘟得厚厚高高。“你为甚么也会在哪里?他们怎么会请你去--”
“他们”指的是主办单位。到现在她还是不大相信唐伯夫是评审之一的事实。
“那是我的事。”唐伯夫总不大爱搭理谢阿蛮的问话,用这一句话就将她的问题堵回去,教她气短。
“你的事就你的事吧!”谢阿蛮缩缩脖子,悻悻地说:“不过,你总可以告诉我,我们乐队怎么样了吧?我是指比赛结果--”
“入选了。”唐伯夫报时一般语气单调,并立即浇她一盆冷水说:“不过,妳别太得意。如果妳再像这样嘶吼乱叫的唱下去,不出半年,一定倒嗓。到时甭说是冠军无望,连想完整唱首歌都很勉强。谁想听妳那驴叫似的嗓音?不到半途早就被嘘下台了。”
如果唐伯夫的态度不是那么糟糕,平常谢阿蛮对他的印象不是那么差的话,也许她会听他的,认真考虑事情的严重性。但这时她认为他根本在危言耸听,意图打击她的信心。
众所有目共睹,她略带沙哑、嘶喊的歌唱方式,形成一种独特的唱腔,颇能引人共鸣。唐伯夫却故意贬击她,净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她学他的冷冰,把话顶回去,说:“那是我的事。别以为我会相信你,你祇是看不得我好,胡说八道。”
“我没那么无聊--”唐伯夫煞住脚步,逼向她,眼露凶光。随即敛去,丢下她,掉头转身说:“算了!妳不相信就算了!人长得丑,果然脑袋也蠢!”
甚么嘛!阴谋不得逞就采人身攻击,太……太……
生气为力量之母。谢阿蛮挺了挺胸,壮胆反驳唐伯夫说:“也不知道是谁的脑袋才有问题!女人好不好,根本不在那张脸和身材,但就是有那种蠢才,看人祇看身材、脸蛋,不管脑袋,举手投足全凭感官--”
“妳是在说我吗?”唐伯夫突然回过脸来,狎近谢阿蛮的脸庞,气息隐隐可闻。
他突然这样靠近,吓了谢阿蛮一跳,乍然停止呼吸,踉跄退了几步,脚下险些不稳坐倒在地上。
“请你不要突然这样靠近我,行吗?会吓死人的!”说着大口呼吸,心有余悸。
她还是不习惯与唐伯夫靠得太近;唐伯夫祇要靠近她,她就觉得呼吸困难有深重的压迫感。
唐伯夫睨她一眼。“当着人肆无忌惮的批评,还吓成那样,可见妳有多心虚。”
“哪有!是你自己突然--突然就靠……才……”
“是吗?我靠近妳会让妳呼吸困难?”唐伯夫挑眉了。他再次靠近她,狎玩说:“我喜欢身材好、性感的女人有甚么不对?女人的价值本来就是在于那一身凹凸,透着沸腾的热度,让人渴望与她接触。”
“就像那个‘玛丹娜’?”这种没气质的话,亏他也说得出来,还成天高喊甚么格调,她纳闷说:“我真不懂,你看起来好像很爱你太太,那么情深意挚;你太太也很爱你,你为甚么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珍惜你们的幸福?”
“那是我的事,跟妳无关。”唐伯夫变脸了。
“你的事?你就祇会说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搪塞你一切可耻的行为。天下的男人就属你最差劲、卑鄙无耻!”
唐伯夫难得的不动气,面无表情质问谢阿蛮,把她瞧得很低,料定她不多嘴也长舌似的,姿态很高。
“妳又跟我太太说甚么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空闲!”谢阿蛮缩了一步,又涨红脸。
“但妳好像比我太太还在意我的事?”这句话说得阴险可恶极了。“妳很看不惯我多情风流?”
“你不觉得你沾沾自喜过了头?‘性感’不是一切,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会被你--迷惑。”
谢阿蛮讷讷地反驳。脸上的红赧尚未消褪,口齿显得笨拙。她的确是看不惯唐伯夫的下流行为,但又不能承认,那会让他以为她真的在意他--“自古才子多风流。这是男人的本色。不过,我一向讲究两厢情愿。”唐伯夫还振振有词。
谢阿蛮不以为然的皱眉。甚么风流!还不是因为春天到了,贺尔蒙作祟在发癫!
“你真的是很虚假的人。”她说:“在妻子面前,表现得那样浓情蜜意,好像真的很爱她,暗地里却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背叛妻子的感情。不仅不忠实,而且又可恨。”
“还有呢?”唐伯夫额暴青筋,眼冒火花,怒气被挑起,又极力压抑控制。
“还有,风骚、做作、虚伪……恶……心……”仗义执言的数落,在唐伯夫结冰的冷眼压迫下,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最后畏缩成游丝,祇剩下吐气的声音。
唐伯夫又一次逼近谢阿蛮。眼神火花敛去了,额上的青筋也消弭了,显得史无前例的平和从容。从容里,却夹了一丝不明原由的愤懑。他压低喉音,身体几乎倾到谢阿蛮身上,警告说:“我警告妳,妳最好少管我的事。我最讨厌妳这种性格丑女!”
最后一句刺伤了谢阿蛮。
原先,不管唐伯夫怎么冷嘲热讽、轻蔑她,她在涨紫脸一咒骂他之余,并未感到真正的受伤害,祇当作是一种惯性作用。但也许因为这次唐伯夫在说这句话时的态度,史无前例的平和从容,杀伤力显得意外的严重。
“我丑不丑是我的事,性格不好也不必你管!”她咬紧唇瓣,逞强着维持自己的尊严。
就冲看他这句话,她对天赌咒发誓,她一定要变成一个性感美丽妩媚的女人,然后找一个比他有魅力超过一千倍的男人,在他面前招摇,让他后悔今天说过这句话,后悔一辈子!
唐伯夫见她咬紧嘴唇,一险涨成猪肝似的样子,伸手触她的脸颊,她反射地退一步,睁大眼睛瞪着他。
“你要做甚么?”她下意识地心跳不整。随即懊恼自己,都这种可恨的时候了,他一靠近她,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有这种反应。
真没出息!
唐伯共却显得宽怀悦然的笑出来,表情丕变,狎昵的邪气又上了脸。
谢阿蛮稀奇的瞪着他,不敢置信,这只公孔雀也会有这样愉快的笑法?太不可思议了!他的笑不是阴森的,就是恐怖的;要不然就带着邪气,或是诡谲的让人毛骨悚然。这个悦然的笑,显得多罕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