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略略欠身,表示打扰后,才月兑鞋上去。
赵意中满月复疑惑,连忙抓住麻麻问个究竟。
“麻麻!”她边说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段平的背影。“这傢伙到底是谁?来找爸爸做甚么?他跟我们家有甚么关系吗?”
“意中!”麻麻斥责地看她一眼。她最讨厌意中这种没教养的讲话方式。“以后不许你再这么没礼貌、没教养!段平是你父亲大学毕业后的学弟,而且又师出同门,是个很优秀的青年。这次他志愿下乡服务,他原来服务的大医院院长,也是你父亲的恩师,跟他提起你父亲,所以,他一来到这里,就特地过来拜訪。你父亲的恩师也特别来过电话,托我们好好照顾他,以后你对人家要非常尊敬,不许无礼,懂了没有?”
“懂了。”赵意中不敢再多嘴,老实地点头。
但她实在搞不懂,父亲和段平之间的关系那么远,竟然可以因为他们的恩师的一、两句话,扯来扯去,套得出这么……在她看来,这根本是过于没道理的熟络。
“意中,你见过这位段先生?”狄明威追着麻麻和段平的身影,显得困惑。
他没事不会跑医务室,自然不会认识段平,也没机会见到他的面。
“嗯。”赵意中不怎么感到荣幸的点头,因为她认为见过段平才不是甚么值得张扬的事,她还在他面前出了洋相。“在医务室见过,他就是接替小马医生、我们学校的新校医。”
不--更早以前见过,他还嫌她长得黑,问她是不是还活着。
当然,这种“不光荣”的事,她想想还是别告诉狄明威的好。
狄明威没说话,对赵意中乍见段平时的表情反应感到耿耿于怀、嫉妒又不安。
罢刚的赵意中显得很生动;她自己不知道。其实她是非常富有魅力、非常迷人的。他尤其忘不了段平看着赵意中时的那种笑容--说不出为甚么,他就是觉得不舒服,讨厌看到他注视她的那种方式。
那笑容好像是在说--他能读懂,懂得她的美。
而赵意中的反应也显示出她很在意段平,虽然她自己没有察觉,但他感觉得出来。
因为对于相见不深,不!应该说,对于一般人她根本不会有这种过度的反应。而且,她跟段平说话的口气与方式,在他听来,像是认识很久了一般。
他不由得感到嫉妒。那才是真正的赵意中,没有了项平阻在当中的赵意中。
而同时,他也感到不安。他没有忽视段平注视赵意中时的眼神和笑容,虽然他和赵意中名份已定,但他仍为此感到强烈的不安和威胁。
“我该回去了。”他微微甩头,也许不该庸人自扰。
“我送你到门口。”赵意中轻轻一蹬,身如飞燕地跃下玄关。
她拍拍衣摆,朝屋里望了一眼,她看到她父亲和段平交谈甚欢,似乎很投机的样子。
甚么“学弟”?这么远的关系--她暗暗摇头。她父亲都四十六岁了,而这个段平,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落差十数屆,他们居然也可以扯得这么亲热--
算了!她不想再费神去理解了。
“麻麻,明威要回去了!”她拉开嗓门,朝屋里大声喊着。
第七章
星期六下午,省立医院终止挂号前的半个小时,赵意中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挂号处的柜台前。
她穿着浅色的长裤,走路一拐一拐;仔细看,她的衣服背后还黏有细碎的树叶。
大堂散坐着几个等候领药、或者陪同亲朋来看病的人们,她用眼角余光火速打量一圈,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后,才悄悄放心;但仿似戒备的姿态,一拐一拐地走进电梯,到了三楼的外科门诊。
出了电梯,她往左边拐去,那边是一般外科、骨科的门诊处;另一边则是脑神经、胸腔及心脏血管外科等听起来令人心神凝重的部门。
候诊的人不多,她看看灯号,还差两个就轮到她。
约莫等了十分钟,灯号一直没变,门诊室的门却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人也进了又出、出了又进。
她耐不住性子,起身绕了一圈,当她绕回原点,灯号一连两跳,跳到她的号码。她赶紧一拐一拐地拐进去。
“这边坐,哪里有问题?”医生头也没抬,只一味地翻看着病历表,问些例行的问题。
这声音挺熟的!赵意中疑竇顿生,仔细瞧那医生,对方也正抬头……“哇!你!”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呼。
天啊!这真是噩梦!怎么甚么鬼神不遇,偏偏曾遇上这姓段的傢伙?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气急败坏,惊魂未定。
“你忘了?我是这里的医生。”段平笑意连连,对一旁被惨叫声吓到的护士比个手势,表示没关系。
他似乎对和赵意中这样的见面方式感到很欢喜又愉快,眼中的笑意始终没有消退。
赵意中频频暗叹倒楣,一副衰透了的表情。
“好了,告诉我,你究竟有甚么问题?受伤了吗?”段平忍住笑,正经地看着赵意中。
赵意中指指右脚,带些懊恼地说:“脚踝啦!我想大概是扭到了。”
“把鞋子月兑掉,我看看。”
赵意中依言月兑掉鞋子,顺带捲起裤管。脚踝的地方红红的,但并没有发肿的现象。
段平弯身查看一会儿,然后戴上手套轻轻按住发红的部位。
“会痛吗?”他问。
赵意中摇头。
他换个方向,加重了力量按向同个部位,问道:“那这样呢?会痛吗?”
“痛、痛、痛……”赵意中点头乱喊,一副痛徹心肺的模样。
“看情形是扭到了没错。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照个X光看看究竟;我很怕会有骨折的可能。”
“还要照X光呀?”
“最好是这样。你等等,我开张单子给你。”他月兑掉手套,洗净手,在一张纸上鬼画符一阵后交给赵意中,交代她说:“拿这张单子到二楼的X光室,照完片子后再回来这里。”
赵意中只好再一拐一拐地拐到楼下,折腾了老半天,才又回到三楼。
已经没有其他等候看诊的病人了,她是最后一个。她耐心地坐在外头等,等了一会,X光片总算送上来。
“果然没错,有轻微骨折的现象。”段平指着墙上的X光片说:“不过,别担心,只要按时吃药,别到处乱跑,过几天就没事了。”
又要吃药,又不能随意走动跑跳的,这样叫“别担心”?
赵意中压根儿不苟同段平的论调,哼了一声后没答腔。
“对了!”段平边开药方边抬头问:“你怎么会扭伤?而且还骨折了?”
“不小心踢到石头就变成这样了。”赵意中没好气地回答。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从树上摔下来,才会弄成这副淒惨的模样。
“我看,不是这样吧?”他笑嘻嘻地从她衣服上拍掉一片碎树叶,做作的摇头说:“没摔死,算你命大。”
“你……”她气得脸红,但有护士在,她不好发作。
“好了!这拿去。”他又画了一张符递给她,密密麻麻全是她看不懂的蝌蚪文。“带这个到楼下繳钱、领药。拿好药在门口等我,我这边工作也结束了。”
她翻翻白眼,她为甚么要等他?
他似乎看出地的心思,笑着改口说:“对不起,我说错了!拿好药,请你到门口,我在门口等你。”
有护士在,赵意中忍气吞声,不敢多吭半句;不过,她也不甘示弱地给段平一个白眼,才心平气和地拐着走出诊疗室。
去他的!谁稀罕他等她!
领完药,她早把他说的话丟得一干二净。谁知--他真的在门口等她,而且还唯恐人家不知道似地,斜斜地靠着墙边站,杵在正门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