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杜娟事先跟他们提过了。丁大刚当然没问题,热诚地欢迎胡未央,王德琳垮着微笑的脸蛋说:
“好是好,可是妳的书那么多,摆在客厅里,那这套沙发要放在那里?还有这套音响呢?放得下吗?”
“那些书都会堆在箱子里,不会归架的。等我一找到合适的地方,马上就会搬,不会打扰太久。”
“我看难哦,妳那么挑剔,想找个合适的地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不会太久的。”胡未央耐着性子解释。“范修罗天天赶我,我一时找不到地方,所以想先麻烦你们,先摆月兑他再说。”
“刘森雄呢?他那地方不是很宽敞吗?而且在市区,比我们这里方便多了。”
王德琳有意无意全是意见,也听不出她是否是真心在推拖。胡未央一肚子闷气,听王德琳东扯西扯扯到刘森雄,再也忍不住;钱杜娟抢先皱眉说:
“德琳,妳问那么多做什么?到底让不让未央暂时搬过来住?”
“问一问也不行吗?我只是关心──”
“德琳!”丁大刚也觉得不好意思,制止王德琳再说下去。
算了!胡未央在心里叹了一声。
她现在的立场不比从前大家各在“流星别馆”居住时,那般地平等自由;她没把握她能忍耐得了王德琳,避免掉不愉快。
“我看再说吧!我还有一些时间,也许可以找到合适的地方也说不定。到时如果真的实在没办法了,再来麻烦你们了。”她婉转地对丁大刚解释,不希望彼此心里有疙瘩,产生不必要的不愉快。
“这样也好!这地方没山没水,我看妳大概也住不惯!”王德琳眉毛描得细细的,笑起来弯弯的。
算了!胡未央打定主意离开。
她不怪王德琳,比起来,她的心胸也开阔不到那里去。交情归交情,扯到现实,都变成一个个大包袱。
她转去刘森雄的公寓。正想按铃,刘森雄正巧从里头开门出来。乍见到她,掩盖不住一股突然的惊愕。
胡未央笑吟吟的,正想开口,视线一瞥,看见了跟在刘森雄身后的温纯纯。她的模样怯生生的,紧挽着刘森雄,偎在他身侧,睁大着双眼看着胡未央。
胡未央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血液也凝结成冻。她什么都没说,掉头就走。
“未央──”刘森雄想追,被温纯纯紧紧拉住。
这天晚上,像是为了悲悼胡未央终于失恋,下了一晚上的雨。胡未央茫然流连在街上,也淋了一晚上的雨。
那些雨代替了她流的泪,老早就预知了她这场爱情的结果;她心里早就有数,挣扎了这么久,还是逃不掉算命的老早为她算好的命运。
淋场雨她才能真正的清醒,痛下决心厘清这段感情。
是的!她只是需要好好地淋场大雨。
整晚的雨都没停。到了凌晨,胡未央才总算带着一身溼雨回到“流星别馆”。
“妳总算回来了!”黑暗中等着她的范修罗,积蓄了一晚的不满和妒怨,冷冷地开口。
外头的雨还在下,下得唏沥哗啦。
胡未央一句话也不说,像幽灵一样,虚浮着上楼。
“妳──”范修罗欺身抓她,发现她全身溼淋淋,大声问:“妳怎么了?怎么淋雨淋成这模样?”
胡未央还是不说话,轻轻“飘”他一眼,目光没有焦点。她继续上楼,走到一半,突然像豆腐一样软倒,然后滚下来。
范修罗将她接住,发现她整个身体冻得像冰。他不及细想,将她抱到客房,把门窗全都关上,以免冷风和溼气再灌进屋子里来。
他伸手探向她,又缩回来;犹豫了一会,然后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再次伸手过去。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他喃喃自语,帮她换上干暖的衣服。然后奔到厨房烧了一盆热水,时时为她擦拭汗水,守了她一夜。
棒天,胡未央开始发高烧,意识仍然模糊。范修罗找了医生过来,而后喂胡未央吃药喝汤。
接下来这天,胡未央高烧渐退,范修罗仍然不放心,守在客房里过了一晚。
第三天,胡未央总算从高烧迷糊中清醒,看见范修罗,申吟了一声说:
“你怎么在这里?”她又申吟了一声,把头埋在枕头里说:“我是不是死了?我觉得好难过,全身骨头都在痛!”
“妳发高烧,躺了两天。没死算妳命大!没事淋雨做什么?浪漫过头,只有妳这种女人才玩得出来!”
胡未央身体难过得快哭出来,没气力理会范修罗的刻薄。
发高烧流流汗不就没事了?怎么她全身的骨头都在痛,痛得让人无法忍受!
她蜷着身体,卷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
“喏,吃点东西,吃完好吃药。我想妳大概没什么食欲,煮了一些稀饭。”范修罗端了一碗稀饭坐在床边。
“稀饭?你煮的?”胡未央忍住鼻头痛,惊讶地抬头。“这两天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的?”
范修罗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发什么神经,放着公司的事不管,一连照顾她好几天,喂她吃药喝汤,还担心地晚上都守在她病床旁,不敢睡觉。
他本来千方百计想赶走胡未央;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和对女人的憎厌,非让她匍匐在他面前不可。但现在,他非但破天荒地侍候她汤药,还放段,小心翼翼地照顾她。
他决心要她,但万万没想到他男人的尊严会丧失到这种地步!
“把嘴张开!”他口气很坏,喂了一口稀饭到胡未央嘴里。“我问妳,妳那天晚上发什么疯淋了一晚上的雨?如果引起肺炎怎么办?”
“没你的事,你别管!”胡未央把稀饭推开,蜷着身体。“这次我认了,算我欠你一份情。”
“妳说得倒轻松。妳知不知道妳给我惹了我多少麻烦?”
“我帮你把别馆里外都整理过了,还整理庭院,两相抵消。”胡未央用软弱无力的声音,痛苦地申吟。
她的头痛,喉咙痛,关节也痛,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天啊!淋雨发烧,为什么骨头会痛?
范修罗冷冷看她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又强喂了她一口稀饭,冷酷又傲慢地说:
“妳住在这里,整理环境是妳份内该做的事,别算到我头上来。”
他讨厌领别人的情,认为别人为他做事是理所当然的。
“随你吧,我懒得跟你计较。”胡未央说着,又申吟了一声。
“真的那么难过吗?”范修罗冷漠的表情不觉地融化下来。“我看妳还是乖乖地把饭吃完,然后吃药好好睡个觉,起来后就没事了。”
“我吃不下。”胡未央愁眉苦脸地。
“不行!妳一定要吃。喏,起来吧,我喂妳。”
拗不过范修罗的霸道,胡未央只好乖乖吃饭。吃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看着他说:
“喂,我想吃梨子。要冰的,汁要很多──”
“妳先把饭吃完再说。”
“可是我现在想吃。我喉咙好干好涩又好热。”
“我不是妳的佣人,妳别想随便差遣我。还有,别以为妳现在生病,就可以赖着不走!”
“我知道,你不必提醒我。”胡未央气结。生病体弱,她斗不过范修罗。
范修罗阴阴一笑。
这个女人气焰太盛,逼逼她,她才不会那么不知好歹。不过,这个女人总会做出些出乎人意料的事来,他要小心看好她,以免弄巧成拙。
“妳找到地方了吗?”他试探的问。
胡未央抿着嘴不说话,接过他递给她的开水和药,仰头吞下去。药很苦,她皱了皱眉,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开水,抬手一抹,拭掉嘴角的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