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吗?七月?你的脸色不太好。”古志诚好心地关怀问。
夏天露营过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只偶尔通个电话。我跟杨冷青的感情,也一直瞒着他。
“我没事。”我将脸色的憔悴一语带过,问说:“倒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很没精神。”
“还不是因为由贵--”他摇转头,一脸苦恼。
“楚小姐怎么了?”我想起那个身穿狩猎装,骄气纵橫的女孩。
楚由贵喜欢古志诚,但古志诚却意向不定,这许久没见,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改变。但看古志诚如此苦恼的神情,爱情也许已然降临。
“她……唉!”古志诚苦着眉,一声叹息说尽心中所有的心事。
“你们两个人闹瞥扭了?”我微笑问。
“根本没什么瞥扭,是她无理取闹……”
我并不想细问原由也不想知道太多,所以只是又微微一笑,淡淡说:
“不管她如何不讲理,再怎么无理取闹,那都只表示一件事,那就是她心里其实非常在意你。因为在乎你,所以才会对你产生那么多的情绪。”
“咦?”古志诚略略感到诧异,随后低了低头,似乎在咀嚼,思量我对他说的话。
我们两人走在后头,谈话间不知觉与美花和杨冷青拉开一段距离。街道上人群耸动,尤其在电影院售票口附近更是挤得水洩不通。
“七月,志诚,这里!”美花回头招手我们。
迸志诚和我努力想穿过人潮,但进一步退三步,星期天的忠孝东路上人多得叫人做噩梦。
迸志诚牵着我,以免我被人挤倒,我感激地对他微笑,瞥触到杨冷青投射过来的视线。那眼神,充满妒忌和不满,露骨地表露出情感。
我把手缩回来,听见杨冷青酸溜溜地说:
“志诚,你还真会怜香惜玉。”
他居然吃这种无聊的飞醋!我微微皱眉,放淡了语气转移话题问美花说:
“你決定看哪一部片子了吗?”
戏院有两厅,一厅上演警匪追逐片,一厅上演女人百看不厌的文艺爱情喜剧。
“看这部好。”美好指着櫥窗內一男一女隔空对着月亮的宣传海报说。
我转头看了一眼,“西雅图夜未眠”,爱情神话的歌頌片。
“那我去买票。”丟下话,我立刻转身投入人群。
四处是人挤来拥去,不过排隊买票的人并没有我原先以为的多,看这部片子的多是一对对我我卿卿的情侣。
隊伍移动得还算快,快轮到我时,我伸手掏钱,才猛然想起我根本没有带钱出来。
排在我前头的人很快就移开,我瞪着售票口,心想放弃算了,夹着一张千元大鈔的男性的手,橫过我面前伸向售票口,我熟悉的冷冽清清的嗓音响起说:“四张全票,谢谢。”
“你怎么也过来了?”我本能反射地回头。人潮遮住美花和古志诚投望的视线,使我顿觉心安不少。
“我知道你忘了带钱。”杨冷青嘴角含笑,眼底含情。
他悄悄牵住我的手,我轻轻将它甩开,他又来握,我又缩开手,他眉头重重一皱,霸道地拦腰将我抱住。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他太大胆了。
美花和古志诚被人群阻隔,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杨冷青放开我,强烈的思慕渴盼说:
“我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我一定要对美花说清楚--”
“不行!你绝对不能说!你答应我的!”
“你究竟要我忍耐到什么时候?”
“反正你就是不能说,暂时保持现状。”
“保持现状?”杨冷青张大眼睛,不相信又不谅解。“为什么?再这样拖下去,三个人都痛苦!”
“求求你,冷青,不要在今天--”
“你这样何苦,我们--”杨冷青眼神在燃烧,抓住我不放,美花和古志诚挤过重重的人群,同我们挤来说:
“冷青、七月,票买好了吗?”
说话的同时,美花很自然地走到杨冷青的身侧,伸手挽着他。
我看着杨冷青,颦眉的眼神中蘊满哀求,希望他不要对美花说出一切。
“买好了,走吧!”他挥挥手中的票,大步转身走开。
我和古志诚对望一眼,跟在他们身后。
依偎在杨冷青身旁,美花总是不自禁流露出最动人的娇柔。她和杨冷青不时私语切切,说着属于他们的甜蜜,就像满电影院中的其他情侣。
我根本无心观赏电影。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不啻是最残苛的镜头,但我的心只敢偷偷地痛,偷偷地难过。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我没自信我能再承受更多,藉口疲倦想离开。
“唉呀!七月,你真扫兴!难得大家出来一趟,你总是有理由先溜。”美花嘟着嘴,似真似假地埋怨。
“对不起,不过我真的累了。”
“好吧!这次就饶了你,不过下次可没有这么便宜!”
我如释重负,勉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说:
“那你们好好玩吧,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我送你!”杨冷青突然开口。
美花的脸色微微一变,很轻微,但我恰巧捕捉了。
“还是我送七月吧,你陪美花。”古志诚说。
“谢谢,麻烦你了。”我走到志诚身旁。
我想这样也好,否则,只怕到时我会更难过。
离开时,我看了杨冷青一眼,囑咐他千万别把所有的事告诉美花,他轻轻点头,显得非常无奈。
迸志诚在一旁显得若有所思,沉默少语。过马路时,他突然开口说:
“七月,你和冷青之间是不是……”
“你说什么?”没等他说完,我全身彷彿受了高压电极,心里骇极了,呆怔住,忘记自己正在马路中间。
“你们果然在一起了。”我的反应是那么震惊。古志诚即使是用猜的也猜得出来。
他轻轻推了一把,促我快速穿过马路。我僵硬得每粒细胞都像是机器鑄的,整个人浸处在极度的震漾中,耳边鏗鏘鏘轰轰隆隆。
“你怎么了?”穿过了马路,古志诚探头过来问。
我动了动零件故障僵硬的身体,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句话无啻是承认。他的眼神变得有点深遂,看着前方说: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只是一直没说。冷青一向是个自负、充满傲气的人,我从没有听过他用那种充满醋意、酸溜溜的口吻说过话,更别说他用那样露骨而且充满嫉妒不满的眼神瞪着我。”
“而且,”他接着又说:“你们两人的态度都很不自然,尤其是冷青,简直是失常。你去买票的时候,他居然丟下美花,不顾一切追上你。你们的眼神洩露了太多的心事,冷青对美花的依偎显得那样无可奈何,满是吁叹,眸光一直在追着你的身影,而你更是始终在避开他们,神情颇多难过。”
我轻轻叹了一声,慢慢由震惊的情绪转为黯然。
“你们有这样的结果,我想是必然的。”古志诚说:“当初我就认为你和冷青的气质很接近,你们是同一型的人。我了解冷青,我想他之所以和美花维持这么久的交往,也是因为你。”
不!请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会有很深的罪恶感!我心里在吶喊,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的表情,沉默的心情。
我们沉默地往前走,两人都没再说话。走到公车站牌时,我仰了仰头,露出些微的笑说:
“送到这里就好,谢谢。”
他不动,沉思的目光里有同情谅解我的眼神。
“你们现在打算么办?”他问。
我摇头。能怎么办?我是伤害美花,带罪的一方。
“不打算跟美花说清楚吗?难道冷青打算就这样一直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