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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悦饭店,八点。
纪沛梵看著手表,时针刚好转至八点的方向。
他还是来了,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他只想知道那位“辜太太”到底是谁,并不打算进行任何的交易。
所以今天的他,衣著简便,只是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及一条合身的牛仔裤,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带。
但即使如此,白色的衬衫还是凸显出他略微黝黑的肌肤,标准的衣架子将衣服挺得笔直,高挑的身材更是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伸手将头发拨至脑后,更显他俊美中的一丝粗犷;尽避四周的女性都不时地向他行注目礼,他还是视若无睹,大步地朝二八0八号房的方向走了去。
在那扇白色的门前,他伫足了会儿,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他迟疑了许久,终于伸手转开了身前的门把。
随即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性的背影。那女人将头发盘在脑后,穿著一身合身的套装,优雅地站在窗口。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著他。
约四十岁左右吧;纪沛梵在心里猜测,她头上隐约露出些灰发。
她没有转头,而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奇她下一步究竟会怎么做。
“你找我来,该不会就只是站在窗口背著我说话吧?”看她久久没有反应,纪沛梵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仍带著一丝丝笑意。
那妇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是辜晨岚的母亲。”
炳!他在心里头一声低笑,早该想到的。
“我今天来,”她低了头。“是希望你能将晨岚还给我。”
“你凭什么认定她会在我那?”这可有趣了。
“我了解她。”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她为了你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要,她一定会来找你。”
“那样的婚姻,”他想起了杨子谦。“我很高兴她放弃。不过……”他犹豫了一会。“既然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当然得等她自己回去,我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辜母自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一旁桌上。“这是一百万美金,她原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她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的颤抖。“请你放了她!”
“这算什么?”他望向桌上那张支票。“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交易货品吗?”他感到一丝不屑。“如果真的那么珍惜,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来这里。”
“钱你拿回去吧!”他甚至不想再浪费时间。“想不想回去,让她自己决定,不是我的责任。”他说罢,正准备要转身,辜母的声音却让他止步。
“不!”她一直背对的身影终于转过身。“你不能了解的,我……”
所有的话在看到他的脸时,全部停了住,辜母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又多了份愕然。她捂上自己的嘴巴——
“我不想了解什么,如果她要选择离开我,我也不会阻止她。”纪沛梵不想多说,转身准备离去,身后那道细小的声音却让他再度停止了自己的脚步。
“你……”车母声音里面仍清楚地听见那道不确定的颤抖。“你是不是在育仁孤儿院长大的?”
他蹙起了眉头,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哪一家孤儿院长大的。
“与其说长大,”他的语气很冷。“你倒不如说我是被丢在那里的。不过,别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有很多人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威胁的。”他说罢,才又准备转身,身后的声音又让他停住。
“沛梵……”
他不禁锁起眉头,不解地望向身后的辜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一个除了辜晨岚以外没有人会知道的名字,他也不觉得晨岚会告诉母亲他的名字。
只见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泪水再度盈了满眶。“真的是你……”
他放弃了离去的念头,转身走近了她。“告诉我!”他显得愠怒。“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而她却一直捂著自己的嘴巴,喉间的哽咽让她无法开口成声。
“你说话啊!”他伸手握上她的双肩。“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并没有给他答案,颤抖的语调中只是不断地重复著同样的话。“……真的是你……”
是谁?他深锁的眉一直环著不解,仿佛好一会儿的时间,他才意识到辜母那脸十分熟悉……好像,好像是……
不!他在心里头泜减,这不会是真的……
“沛梵……”她又唤了他一声,满是皱纹干双手感动地抚上他的双臂。“终于找到你了……”
“不!”他如惊弓之鸟般地急忙甩开她的手,这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更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我是你的母亲!”泪水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一见面,会看到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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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母亲!”他矢口否认。“我从一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母亲,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真的是你的母亲,”她伸手急忙捉住他结实的臂膀,在失去了他这么多年之后,她不能再让他滑失了。“沛梵,我真的是……”
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显得这么不知所措。“你疯了!”他想逃开这场荒谬的闹剧。“别找不到女儿就乱认儿子!”
突然,她握著他的手跪了下来,她将头埋在纪沛梵宽大的掌心之中,哭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辜母早已哭花了一张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够的?
“生你的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她回想起那段岁月。“我和你的父亲原想要私奔,但他却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你出生之后,家里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我,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好将你放在孤儿院门口。”她几乎泣不成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害了你一辈子的前途。”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如冰一般的冷涩;二十八年了,一直以来,他都过著只有自己的生活,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听这个素未谋面的妇人来告诉他身世?
她因为自己负担不起而将他放在孤儿院,这一丢就是二十八年……
而她现在,一出现就希望他能承认她的身分?他自问;她凭什么?
“想知道你把我丢在孤儿院以后发生丁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冶得令人发颤,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跟她说故事,可是,好像在这一刻,他自己也管不了自己。
奔母抬起头,只见纪沛梵的眼神在此时仿彿不自觉地凝聚了恨意,好久,才听他冷冷地开口。
“在我八岁的时候,让人卖到了美国,原以为自己终于有个家,到头来却只是让人卖去当非法劳工。工厂里不给宿舍,晚上只能找个角落睡觉,工头一天只发一餐,工作稍微怠慢就得要挨鞭子。
“十三岁的时候我从工厂里逃了出来,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在那个国家,像我们这种人根本没人瞧得起,我只有跟著帮派混,走私、卖毒品,”他看著自己的双手,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甚至杀人。”
“在这之前,我什么工作都做过,吧枱、保镳,甚至于男妓。”他忿忿地朝辜母睨了眼后又接口。“十八岁的时候,我终于认识了威廉,他教我怎么玩弄股票市场,让我有机会登上华尔街市场,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回到了台湾,孤儿院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孤儿院院长因为贩卖人口让人关了起来,而我……”他一声苦笑。“当了牛郎,专门侍候你们这些有钱的大户。”而这些,不过是为了生下他又不养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