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马槽时,一个青色的瘦小影子也立刻消失在马槽的另一端。
监视了她一整天的,就是宇文丰的侍童——青儿,他揉了揉僵直的脚,不敢延误地立刻往竹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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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丰依然坐在凉亭看书,他听到青儿的脚步声时,即迅速地抬起头,等待他的报告。
青儿据实以告。他趴在屋簷上一整天却一无所获,就差没在屋顶上睡着。
“她一整天就站在马槽前和『风』对看,累了就坐,饿了就吃东西,一步也没离开过。”
宇文丰一向冷漠的黑瞳漾出一抹笑意,虽然稍纵即逝,却让青儿大开眼界。
“然后呢?”
“一点进展也没有,『风』根本不让她靠近。”
宇文丰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转回书中,青儿迟疑地问道:“还要继续看着她吗?”
“继续。”他头也不抬,恢复以往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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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每一天,宇文丰都听到相似的报告内容:莫语柔和“风”的耐力赛持续进行着,唯一的进展是——莫语柔已经可以站在距离“风”三步的地方,而不会引起“风”剧烈的反应。
第十天,“风”开始吃她给的胡萝卜,但是还是倔强地不让莫语柔触模牠的身体。
青儿报告完当天的进度后,退至一旁,静待宇文丰下一步的指示;虽然觉得整件事无聊到了极点,他还是聪明地三缄其口,毕竟主子是天,而他对不苟言笑的宇文丰除了信服外,还融合了些许的惧意。
“她明天可能会替『风』刷毛,我听见李伯劝过她,但是她仍然很坚持。”青儿说道,他颇担心莫语柔的安全,毕竟“风”肯吃她手上的东西,并不表示天下太平。他怕明天铁蹄下会多了缕亡魂。
“我知道了。”宇文丰云淡风清地应了一句。
能帮的他都帮了,就看宇文丰明天怎么做了,青儿离开前看了主子一眼,宇文丰仍旧是万事不萦于怀的恬淡气度。
看来莫语柔只能自求多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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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星稀的夜,马房前出现了一条人影,他本来已经脚踩进马房了,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立即缩回脚,藏在门边的阴影内,凝神细听。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
轻柔婉约的女音略带悲伤,门口躲藏的人冷哼一声,原来有人将马房当成了幽会的地点。
他不屑地想转身离去,却又为下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拜讬明天你卖我一个面子嘛,让我刷你的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会很小心的。”
苞着他听到了马的嘶叫声,他瞇起眼,藉着微弱的月光往里面看,这才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子立在马槽前,而她说话的对象是一匹高大的骏马。
“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喔!”
马房内再次传出嘶鸣声,但这次却充满了欢愉之情。
因为距离太远,他实在看不出她给马吃了什么东西。
“晚安,『风』,记住喔,明天要让我刷毛,知道吗?”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藏在门边的人才走进马房,一靠近那匹骏马,他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好傢伙,她连你的爱好都模清楚了。”
男子轻拍马颈笑道,随即牵着牠走出了马废,以优雅的姿势翻身而上,稳稳地骑在黑马上头。他双腿一夹,身下的神驹如飞箭般疾奔而去,尽情驰骋于旷野之间。
在月光的映射中,男子有一张俊逸清疫的脸,他就是雾谷的主人——宇文丰。
他将骑马的时间改在晚上是最近的事,目的是要让莫语柔有时间和“风”相处,既然是打赌,他就要羸得光明正大。
而且每晚的奔驰可以耗去“风”的精力,牠是一匹精力旺盛的种马,如果不让牠有足够的运动量,只怕整天关在马槽里,脾气会更加暴躁。
答应给她时间驯服“风”是一时好玩,他只是想挫挫这个小丫头的锐气,但并不想让“风”伤了她。
此时身下的马越奔越快,他知道是“风”体内的酒精起了作用,他俯子,紧密地贴着和他心意相通的“风”,任由牠带着他狂奔飞驰,享受这种近乎飞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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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莫语柔兴致高昂地来到马房,她满心以为昨晚已经和“风”达到协议,毕竟她让“风”嚐了美酒的滋味,刷毛这点面子牠应该卖给她吧!
莫语柔挽起衣袖,正要爬进棚栏内时,“风”又开始躁动了,牠威胁地扬起前蹄,一副准备踩扁她的样子。
“你不守信用哦!”莫语柔企图唤起“风”的良心。
马头一偏,“风”依旧气焰高涨地踱蹄。
“看来妳一点进展也没有。”
一阵低冷的嗓音从她身后传出,瞬间她已被人扯出了栅栏,被迫望进一双孤傲的眼眸里。
“是你——”她不甘愿地打招呼,想挣月兑他铁箍般的手臂,却发现徒劳无功。
“放手!你和你的马一样恶劣!”她怒瞪着宇文丰,忍不住开口教训他。
“以下犯上是大不敬,『风』比妳懂事多了。”
宇文丰冷笑道,手随即轻轻一放,莫语柔差点跌倒,她连忙扶住栅栏,以免出丑。
“你竟然拿我和『风』比较!”莫语柔俏眼一翻,不敢相信他竟然拿畜牲和她作比较。
“牠至少知道谁是主人,不是吗?”
他将手伸向“风”,只见牠热情地舌忝着宇文丰的手掌,温驯得像一只小白兔,和刚才的暴躁模样完全相反。
“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她的心跌到了谷底;挫败感让她垂头丧气,连肩膀也挺不直了。
莫语柔像个战败的老母鸡,只想离开这个让她既难过又难堪的马厩。
“妳上哪里去?”宇文丰身形晃动,伸手拦住她。
“我输了。”她完全提不起劲。
“才半个月不到妳就放弃,啧!小表,妳真差劲。”他仍是冷冷地嘲讽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这副绝望的模样。
“我认输,可以了吧!”她死瞪着地面,就是不想看见他得意的表情。
“小表,妳在哭吗?”听她的声音闷闷的。
宇文丰迟疑地戳戳她,这只不过是个赌注,真不懂她干么这么认真,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小表。
“我不是小表!我也没有哭。”莫语柔真是受够了他!她今年十九岁,已经是个老姑娘了,真不懂他为什么开口闭口叫她小表。
“既然妳认输了,以后就不要到马厩工作。”宇文丰淡淡说道。
只剩下半个月,他不以为莫语柔可以驯服“风”,既然她自愿放弃,也省得他担心她跌断自己的脖子。
“你不可以这么做!”她惊呼,对她来说,每天来马房帮忙已经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乐趣了,现在这大冰块竟要叫她罢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当然可以,我是这里的谷主,记得吗?”他皱眉,不喜欢她质疑自己的决定。
“妳识字吗?”看她应对灵敏,倒适合当一个书僮。
“我父亲是私垫里的夫子,他曾教我识字。那又如何?”她对宇文丰始终持有戒心。
“如果妳成为我的书僮,就要改掉伶牙俐齿的坏习惯。”宇文丰靠着棚栏悠闲道。
“我、不、要!”她理直气壮地拒绝。
她是寄人篱下没错,但当马僮是她心甘情愿的,她宁愿做苦力也不要服侍这个阴晴不定的怪人。
“妳没得选择。妳输了,不是吗?”他咧嘴邪佞嘲笑道。
“期限是一个月,现在连一半都还没过。”去他的!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