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哥在这背后的用心不难推敲,倒是四哥……嗯,难不成四哥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事让五哥知道了?这是最大让五哥找四哥麻烦的可能。
看来,他有必要派人查查四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然后再适时地“帮帮”他。
不远处,殿宇转角的阴影里,一道秋香色的身影隐于其中。
清澈明亮的一双黑色眼眸看着站在骄阳下的男子。
她正要去御医院,路过时看到李凤玄那一身朝服,再依据她所知的消息,当下便猜出他的身份。
先皇第七子,与四皇子同时争夺过大位,但在先皇崩天后,两人却安然无恙,继续在朝中你来我往,你争我夺地互动着。
她很好奇,他们二人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若说因着她爹的存在而不能登上大统,未必言过其实,可是大位之争时,两人争得开心,最后没坐上皇位也没见得多郁卒,那他们俩是在争什么?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皇宫内好像藏着太多事,随时都会有风波产生,也随时有着掀起风波的人。
轻摇着手中的宫扇,步伐缓慢地向御医院行去,心中想着天气也该要转凉了。
第五章逗妃乐(1)
初秋傍晚的微风轻巧地掀起纱缦,吹散永安宫内白日里所残存的稀微温度,一室清爽,惹人慵懒。
案几上的香炉燃出缕缕清香,方玉雁眼眸半眯地侧卧在湘妃椅内,看来也抵不住这太过舒适的氛围而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几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单手支额微闭着眼睨着那写满字迹的纸张上,那是今天刚由宫外带进来的几封信,写着她所要知晓的消息,或是有人欲告知她的事。
倦宴在江南一切事情处理得尚算顺利,因派往江南之人是他,所以在开放国库安抚受灾百姓一事,方敬安也未再有阻挡,而地方官都因着他的身份背景对他忌惮三分,不敢有所刁难,来信告知她不必担心。
至于其他两封信,一封写着近来怀王、律王和她爹亲的动向,另一封则是她爹命人送入宫中给她的“家书”。
她眼睛轻轻眨动了下,又复于平静,懒懒地动了子,扬声唤来碧儿。
“碧儿。”
“主子。”呆在外室的碧儿走方玉雁近前。
“去将这些东西都烧了。”方玉雁随意地挥了下衣袖,眼也未睁。
“是。”
拿着那几封绝不能让人看到书信退了出去,室内又恢复一片宁静,只余案上袅袅升起的青烟与她做伴。
现在整个后宫嫔妃都视她为敌,她独受了皇上的恩宠,这在后宫是一项大忌,受宠者必遭妒,明里不能动手的妃嫔,只怕暗里地会有不少小动作用在她身上了。
至于两位贵妃,赵德妃的兄长不久前也投入她爹亲这方,是以赵德妃再有怨言也不敢将主意动到她头上来。
倒是凌淑妃的爹亲,不甘屈居闲职,看着女儿受人压制,居然加入了律王一方,不过这也是早先的事,只不过她现在才有兴趣命人去调查罢了。
加之前两日皇上与她同回永安宫那一幕,更是大大刺激了凌淑妃。当时凌淑妃便铁青着脸,举止僵硬地抚袖而去,看来她接下来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
微闭着眼的人因想到这些事神情而略略起了丝变化,蹙了下秀气的眉,似乎颇觉困扰。
温热的手指拂上那蹙起的雪白额头,低沉温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爱妃在烦心什么?”
睁开眼,看到他俊逸非凡的脸,英朗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关怀之意,方玉雁恍惚地觉得那抹关怀淡得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充满着太多的不真实感。
摇了摇首,欲由椅上起身行礼,却被李聿宸阻止,由另一侧卧在椅上,将人揽到怀里。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样接近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整个人都会沉静下来。
本也懒得起来的方玉雁顺从地向另一侧挪了挪,不过两人同在一张湘妃椅上还是略嫌挤了些。
“臣妾怎么没听到通传声?”最近这男人都喜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永安宫,令人没有准备。
“刚处理好折子,看时辰还早便想过来与爱妃一同用晚膳。”李聿宸似真似假地道。
“哦?皇上晚些时辰不是要宴请由漠北回京的将领,与百官举行朝宴?”
“朕可命人将宴请时辰挪后些。”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项发间,有些麻,有些痒。
可惜,若是换作别的妃子听到这句话应该会高兴得忘乎所以吧!
“臣妾有没有告诉皇上,臣妾刚刚在烦的便是如何在众妃嫔的嫉妒心下存活下来。”而他好似还嫌后宫众妃心中那把妒火烧得不够大般,还要再加一把柴。
“咳,朕现在知晓了。”可唇边扬起的孤度却透着另一种意义。
“皇上有话不妨直说。”离她送出那件礼物也已过了两日,想来这两日他必是与顾知轩、楚沂等人将那纸张研究了个透彻,顺便也讨论了下她的意图,而今日应是为了那张纸上的内容而来的吧。
到底是谁说方玉雁性情温婉的?他倒觉得她性子直得很,只有兴致好时才喜欢和人绕着弯子说话。
“既然如此,爱妃可否告知朕你对朝政了解多少?”李聿宸正经八百地问道,虽然以那张纸上的内容看来,这句话实没有必然问出口。
“八成。”不习惯在谈讨要事时看不到对方的眼眸,方玉雁起身,在圆桌旁落座,顺手拿着桌上的茶壶开始倒茶。
“哦?为何是八成?”观视着她的动作,李聿宸深沉的目光令人抓不住他现在的想法。
“表面上一切的变化都可随事情的发展而可预料,但有一样却令人永远也料不到。”方玉雁边说边将倒好的茶杯一字排开。
“是什么?”
“人心。”素白的手指沾上一滴茶水,清润的水珠在指间转动了两下,轻轻一吹,终是落于地上。
心念微动,李聿宸凝视着她清澄的眼眸,即使在说着如此重要的话题时,她的眼睛仍一如平常,清澈得不带半分浑浊,波澜不兴。
是因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还是因为她这个人真的很纯粹?
“人心之所向,往往超过他人可预知的范围。人都有着无限的潜力与可能,天下间没有真正愚笨的人,端看个人的强弱、大小罢了,当一个人为了想要得到某种事物或达到某种目的时,都会不择手段,头脑精明。”回视着他,方玉雁一字字敲入他心中。
李聿宸看着她淡然的眼色,那眼神实不像一个十七岁女子应有的,但事无常论,天下间总是有各种事令人变得超出常理。
“朝中党派之争多年来虽一直未断,但几方势力互相制衡、牵制,不让任何一方有坐大的机会,各派党争为的不过是权势、地位、金钱,而皇上也顺势利用了这些,才造就了现今朝中的局面,但……皇上不觉得脚步太慢了吗?”
“爱妃此话何意?”单手支额,李聿宸一副洗耳恭听她高论的模样。
“皇上登基五载,朝政虽有好转,但朝廷仍有不少官员大搞重利剥削,或利用职权之便,大肆进行贪污盗窃之事以中饱私囊;再或者抓权抓势,贪赃肥私,购官绶爵,可谓五毒俱全。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上即使有心想整治这些现象,却仍如此任各党派继续争权夺势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受苦的只是百姓而已。”
面上笑意散去,李聿宸认真盯视着他的妃子,沉郁的眼神再蒙上一层阴暗。
“古语有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为之水,而存于火之中,皇上要做一位欲解救万民于水火中的圣明君主,太慢的脚步只会冷却百姓的心,浇灭他们心中的期待,臣妾想那不是皇上所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