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快乐。”
他喟叹似的轻柔低喃蓦然重重震慑她的心。
她飞快扬睫看他,但是在粗框眼镜的遮掩下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瞧见那张白皙脸庞勉强扯开的笑意。
“好吧,我承认这些天来我从四面八方得知你在嘉菱集团里的敏感身分。我先声明,这些事情不需要我去探听就已经有一堆人急著跑来跟我说了,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你几乎被所有人孤立起来。”
他顿了顿,因为袁赐福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受伤叫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忍,也替她觉得不值。
“你别担心,没有人指使我接近你,只是刚好我是新进人员,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而我们两人的办公桌又靠得近,我以为找你聊聊天能够打发彼此的时间。别急著把我推得远远的,赐福……我是说袁小姐,我是否别有用心,时间会证明给你看的,不是吗?”
她仍难掩质疑地睇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再开口,默默与他同桌吃饭。
Peter假借夹菜的动作深深地看了那一张淡然冷漠的脸庞。
每天固定盘起的发髻让她看来至少老了五、六岁,一丝不苟的土气装扮深深压制了本属於她的快乐与灵活,本该是一张青春活跃的俏丽脸庞却被她冰冷淡漠的表情给掩去所有光彩……
他突然叹口气。
此举惹得袁赐福困惑的看他,“你干什么?猪排定食不好吃吗?还是不够吃?”嗟叹粮食不足啊?
在她的观念里,会在美食前咳声叹气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够吃、吃不饱,参考对象来自她的家人——大胃王老爸和贪吃虫弟弟。
“不是,我叹气是因为我发觉自己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渐渐讨厌起那个不曾露脸的总经理窦天官了。”
袁赐福瞪著他。
他没有闪避的迎视她的视线,“我觉得他是个很没有脑袋的男人,如果他曾用心去思考过就应该会料到,让你以总经理秘书的身分待在嘉菱集团里会受到多少人的侧目和排挤。大家真正排挤的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躲在你背后那个始终不现身、据说是嘉菱集团太子爷的人。
可是实际上受害的却是你,因为你是最明显的标的,而且大家也发现那个窦天官根本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才会一而再的刺激你、欺负你。”
“够了!”
“我瞧不起那个男人,他太没种了,也太没脑袋,竟然不曾去思考过你的处境跟感受。”
霍地拍著桌子站起来,气愤的袁赐福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激烈的反应引起别人的侧目。“不准你批评他!”
Peter微仰头看她,笑容看起来竟有些无奈,“因为他,你吃了不少苦,可你却还是袒护他?”
“为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抄起尚未吃完的午餐,她头也不回的走向回收区,接著僵硬的快步出了餐厅。
餐厅内正在用餐的员工纷纷围到他身边,“欵,Peter,你刚刚跟她讲什么啊?竟然能够让那个老处女这么生气,很难得耶!平常不管我们怎么激她,她都无动於衷,怎么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啦?哎哎,你到底跟她说什么啊?快告诉我们,下一次咱们也用这一招!”
Peter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瞅著她离去的方向。
为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袁赐福自己有没有发现?这句话……活月兑月兑是一句情意表白啊!
只是他深深地怀疑,窦天官值得她这么付出吗?那个过去这么多年来从未考虑到她的男人。
下午三点,一瓶易开罐咖啡轻轻放在袁赐福面前。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对方是谁。
坦白说,全公司会递咖啡给她的,只有一个人。
“我们讲和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委曲求全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她突然间想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也一样可怜落寞?还是假惺惺的矫揉造作?袁赐福缓缓仰起螓首,马上看见Peter示好似的抿唇微笑,“我们讲和了吗?”
他跟沉稳温文的窦天官真的很不同耶!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隐藏起唇边的笑意,她俏脸冷淡地取走桌上的咖啡,拉开拉环悠闲喝将起来,“我曾经跟你好过吗?”
他笑嘻嘻的坐在她身边,跟著打开自己手上这一罐,“你喝了我的咖啡,就不能再生气喽!”
她不置可否。
“对了,我看你常常闷头书书写写的,你到底在写些什么啊?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你吃饱了没事干,画漫画打发时间吗?”
她缓缓放下咖啡盯著他。
靶觉到她的凝视,Perer原本是想抬头微笑以对,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跳起,双手摊开,“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别误会我是不是要打探什么消息。不方便的话你不说也可以,反正我只是胡乱闲聊罢了。”
淡淡笑意从她轻抿的唇办缓缓漾开,“你急什么,我又没讲什么话。”
看著她那抹难得的纯真笑靥,他却忍不住微微苦笑。是啊,没有人把他搞得神经紧绷,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太过在意袁赐福的反应而变得紧张兮兮。
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该怎么解释啊?
她睇了他一眼,轻轻掀开先前书写的公文夹,推到他面前。
Peter一看惊讶不已,“你在记录业务部的营运状况?”
“嗯哼。”
“为什么?”
她轻捧著易开罐,不说话。
“不如我来帮你回答,你想替那个窦天官搜集资料?也许,等他哪一天心血来潮决定重返嘉菱集团的时候,你为他整理的这些资料便能够帮助他尽早进入状况?你是这样想的吗?”
最后这句话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是的,以她对窦天官莫名其妙的忠心,他确信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盈亮大眸的焦距缓缓定在他睑上,“你想去向你们经理告密也行,我不怕。只是,就算你们把我这边所有的资料通通拿走,我一样可以重头开始来过。”
Peter头痛的揉著额际,“你实在是……”
“怎么样?”
“有必要对我这么剑拔弩张、敌意深深吗?我说了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而已,再说……你的资料有些错误,你看,业务部这一次针对MD产品所提出的方案,其实是——”
袁赐福看著他滔滔不绝的模样,甚至热心的拿起铅笔替她更正错误。自己真的能相信他吗?相信这个口口声声要跟她做朋友的人?
“真奇怪,你才来业务部多久,为什么对他们的营运状况了如指掌?”
“呃,”他抓了抓眉头,“我想尽快进入状况嘛,所以特别用心了一些。”
“是吗?看不出来你对这份工作这么用心。”
“你不也是?”
他突然定定地凝视她,嗓音低沉下来,浑厚得有如天鹅绒般。“你这么认真的搜集各部门的资料,是因为你认为这是你身为总经理秘书的分内工作,还是因为你想尽其所能的协助窦天官?”
“有差别吗?”
袁赐福转开视线,突然间不敢看他的脸。
真奇怪,那一双眼睛明明被镜框给遮挡著,为什么自己却仍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深邃且幽然的视线,并且为此而感到心慌?这实在没道理!
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害怕Peter的视线,她刻意倔强地昂起螓首迎视他。
而这竟勾起他唇边的淡淡笑意。
“你笑什么?”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