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三十余载,段启明对老伴的担心自然不在话下。而平时一脸酷样的段培元,此时的表情更是森冷到护士经过都会绕路而行,根本不敢冒险多看两眼平常少见的极品俊容,就怕招来“冻”身之祸。
忽地,一只秀气的小手按上他握紧至泛白的手背,掌心的温暖一下子驱散了指节的冰凉。抬头……是一张暖阳般的柔和笑脸。
“会顺利的。看,我有去帮妈求平安符喔,还抽到上上签呢!”江春穗笑着秀出另一只手里的红色符袋,期望它也能赐给他一些稳定的力量。
她一点都不怕他冷冰冰的表情,因为她知道他是太担心母亲的手术,才会神经紧绷,一脸杀气腾腾。她反而喜欢这样有感情的他,更加证明他外冷内热的个性。可是她不会叫他别担心,因为那是人之常情,换作她也做不到,只能陪他一起等待好结果。
段培元望着她手中的那枚红色平安符,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动……
原来她昨天不用上班却消失了一个上午,是跑到庙里求了这个平安符。然后今天一大早就陪着他来医院,从头至尾不多话,只是默默陪在他身边,过段时间就会要他和父亲喝点水,劝劝不停来回走动的父亲坐下来歇歇腿,再安静地回到他身旁待着。
如果,她一直叫他不要担心,劝他放松心情,他大概只会感到烦躁,觉得她根本无法体会他此刻的心境。但她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偶尔递上一杯热茶,握住他冰冷的手……这份无声的体贴、适时的关怀,甚至此时拿着平安符的笑容,全都使他觉得感谢、窝心。
不晓得人的心灵在面临生死交关之际,是否都会变得柔软、善感一些,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真的有种好喜欢她的感觉、用力拥抱她的冲动,随着那股无以名状的感动与谢意,缓缓推涨,如潮水般漫过心头……一道很特别的刻度,一处不曾被其他女人触及、滋暖的地方。
段培元有些讶异,这个不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却远比任何一个和他交往过的女人都更贴近他的心房,并以一种神奇的力量在那儿发光发热。当她握着他的手,温暖的却是他心中最深的一处,这般史无前例的感受,不叫神奇是什么?
他微微扬唇,愈来愈能确定江春穗与其他女人的不同之处,也愈来愈想珍惜这份不同……
他拿走平安符,没有激动地抱住她,而是将那枚包含她祝福的符袋放在自己手里,反向握住她手心,与她十指交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仅是静静对视,浅浅一笑,紧扣住“平安”的两只手,也握紧一种彼此意会的情感,暖暖地煨着两颗心……
手术的结果,正如江春穗求的签诗一样吉祥,成功。
何碧珠在手术后的第四天出院。从住院观察到回家休养的期间,江春穗都尽可能陪在婆婆身边,一下课就飞也似地离开幼儿园,帮着公公一起照顾婆婆。
这天深夜,段培元回到别墅,父母己经就寝。江春穗正在厨房里,边打哈欠边摺纸飞机,旁边还散乱一些动物造型的摺纸。
“在干么?”他看她已经换上睡衣,应该早就准备好要去睡觉了。
“李嫂说要帮妈炖补,明天一起床就可以喝,我就顺便帮她看火喽,反正我也要研究一下这些摺纸,不然明天上课哈……摺不出来就丢脸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干涩的眼睛因此染上一层湿润。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疲倦的笑容,心里隐隐揪疼。
“谢谢你。”他知道她帮忙看火是不舍李嫂一把年纪还要工作到这么晚。至于照顾他母亲,这点不包括在他们的约定里,她大可不必做,但这几天她却比他这个儿子更常守在母亲身边,因为他工作繁忙,从确定母亲手术成功后,便恢复早出晚归的作息,抓紧时间想补足请假那几天延宕的工作进度。
然而,他的这颗心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规律”。如今即使人不在别墅,他心里也经常冒出某个人的身影,自然而然地对她牵肠挂肚,一点都没过去那种提得起、放得开,工作时绝不可能想着儿女私情的豪情气魄。
而且现在,他还正为这某个人感动心暖,真不明白她怎么如此善良讨喜……
“哎呦,客气什么呀,她也是我妈……虽然只有一年的有效期限,但我不会偷工减料的啦!”她嘻笑着,不知怎么心头却忽然一阵酸。
一年明明还很长,算算至少还有十一个月,可是她怎么现在就觉得离情依依啊……好惨,一想到要和他分开,她的纸飞机居然摺歪了……直接坠机!
超糗,她赶紧弯腰捡回来“维修”。
“如果超过一年,你也能这样保证吗?”他微笑,在她对面坐下,取饼那架纸飞机摊平,重新摺成另外一款机型,前后调整机尾和机翼。
“超过一年……那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协议不是只有一年,哪来的超过?
“就是字面上意思。”他有说形同无解,脸上挂着一抹她猜不透的笑容,抬高手腕轻轻一射……
咻……飞机轻巧地划过天际,眨眼便飞出厨房领空。
“哇塞!”她钦佩地眺望那架一飞冲天的飞机,前一刻的问号和挫折全忘在脑后。
下一秒,她竟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冲出去……
他望着那子弹般的身影,不禁抚额失笑,想到公园里捡飞盘的小狈……这就是养宠物的乐趣吗?
天,为什么这女人总能做出令他觉得趣味的反应!害他最近一直有种“娶到赚到”的感觉,连无偿出借那块土地一年,都还觉得自己是个赚很大的奸商。
“喂,你刚刚还没说完,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啊?”她拎着那架“居然飞得起来”的纸飞机,小小喘气,脑袋回到方纔的主题上,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耶。
超过一年?意思是他要延长这场交易吗?那是多久?她到底还可以在他身边待多久啊?
老实说,自从那天在医院“心手相连”后,她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问问他,究竟心中对她有什么想法,如果照她自己感觉到的,这男人好像也是有在“呷意”她的样子耶……可是感情这种事,还是要经过双方确认比较好啦。况且真要问出口,她还真有些“羞羞脸”,所以才拖到现在还没个定论,不如就趁今晚月黑风高……不,是夜深人静,这种四下无人的时候把话讲清楚最好了啦……
“东西炖好就快点上楼,你的黑眼圈会吓到小孩。”他突然打断她的“绮丽计划”,丢下这句无关紧要回答,悠哉地拎起公文包上楼,留下一堆问号给心急的她。
“喂!怎么这样……话说一半就走很不道德耶!”这不是存心害她失眠,黑眼圈更严重吗?
“……那至少教我是怎么摺的嘛。”她盯着手里的纸飞机,心情挫败极了。
叹口气,江春穗满月复无奈地拆开飞机研究,脑子里盘旋的却全是跟摺纸无关的某人。
左拗右摺,她依样画葫芦……咻……
还是坠机!
呿!
“恶魔恶魔恶魔!我才不会输给你……”
深夜的厨房,传来阵阵低咒,摺纸满天乱飞,万机齐发……
这画面还真教人毛骨悚然!
第7章(1)
半个多月后,何碧珠的复原情况大致良好,就是严重的晕眩使她无法长时间下床走动,大半天还是得躺在床上调养身体。
这天,江春穗被婆婆委以重任,与丈夫共同参加一场由段启明老友主办的慈善酒会。一来是因为段启明夫妇早就允诺出席,不想对朋友失礼。二来是因为何碧珠看媳妇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下班都随侍在侧地照顾她,简直比自己生的儿子还孝顺贴心,所以刻意想让媳妇“休假”,出去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