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傅庚年缓缓往椅背一靠,怔了!
“是的,王爷……您怎么了?”
“满总管,”傅庚年略显空洞的眼神展露一抹回忆的惆怅,“你说这个夏令康的五官,是不是和夏蝶有点相似?”
满总管闻言,马上不安了起来。“王爷,您说这话万一叫福晋给听见……”
“夏蝶离开多久了?”
满总管悄悄叹口气,“已经二十五年了,王爷。”
暗庚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坐直身,激动地握住椅把,“这个夏令康今年多大岁数?”
“回王爷,二十四。”
“错不了、错不了,”傅庚年频频点头,此时此刻的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丝毫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贵族气势,“他肯定是夏蝶的儿子!满总管,他也是本王的儿子啊!”
“王爷!小的求您别再说了,这话要是让福晋给听见就不妙了。”
他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我庶出的儿子……呵,都长这么大了,我和夏蝶的儿子……”傅庚年的心里又苦又甜,百味杂陈。“可我庆亲王的儿子如今却要入赘他人之家?难不成是天在罚我?天罚我啊!”
“福晋到!”
内厅处,满总管事先安排的下人赶紧出声喊道。
太师椅上的傅庚年赶忙用衣袖措去眼角的泪水,佯装无事地堆起和悦的笑容。
“王爷,和满总管在说什么?”
察葛兰氏踩着花盆底鞋施施然地让女婢搀扶着走过来。随着她的一摇一摆,头顶上的大拉翅轻轻摇曳,一旁的珍珠红玉流苏摆荡得煞是美丽,更显她的高贵气质。
暗庚年的笑容僵了僵,下一刻又赶紧堆起满脸笑容。“没什么,只是在说一些京城发生的琐事。福晋,怎么不躺在床上多歇息一会儿?”
察葛兰氏深深地望了丈夫一眼,瞟眸间又将满总管不安的神情看在眼底,然后,她淡淡地笑了。“妾身已经在床上躺太久了,正如翼儿所说的,与其在这儿哭哭啼啼,不如上佛寺拜佛上香,求菩萨保佑兰馨能够平安。”
“嗯,你能看开就好。我答应你,用尽所有办法也要将咱们的女儿找回来!”
“谢谢王爷,那么,妾身就先去准备拜佛的事宜了。”
察葛兰氏优雅地福了福身,在女婢的搀扶下转过身,她又瞟了满总管一眼。
满总管赶紧将头压得更低,“奴才恭送福晋!”
她颔了颔首,“王爷交办你什么事……你可得尽心办妥,知道吗?”
满总管心头一凛,腰身弯得更低。“是、是,奴才知道!”聆听着花盆底鞋错开的声音,他缓缓直起身子。莫非福晋她……察觉了什么?
“满总管!”傅庚年蓦地出声唤他。
“是,王爷。”
“替我安排个时间,我要亲自见一见夏令康。”
“王爷?!”
“你现在即刻去找他,务必尽快!”
这……满总管直觉地望了望福晋消失的方向。这么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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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不起床吗?”
暗天翼翻了个身,继续睡。
“嗳,已经卯时喽!”
别吵行不行?他累死了……
“你这人怎么不守信用呢?”
暗天翼拉起棉被盖住头。不守信又如何?谁能拿他怎么办?
“起床啦!是你自己说要跟我比划武艺的!”
到底是哪只苍蝇?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斩了!
“哇!原来你睡觉不穿衣裳呀。”
伴随着那声惊叹,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无视礼教地在他的胸膛戳上戳下。
混沌间,傅天翼开始皱眉。下人怎么还不快来将她拖出去?
“哈哈,你的胸部比我还平耶!”
娇俏清脆的笑语突然间濯进傅天翼迷蒙的脑海里,他浑身一僵,在刹那间清醒!
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竖耳聆听,傅天翼想听清楚那个脆女敕的声音是否就是自己猜测的她……可是,她却不再开口了。他蹙眉,狐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睡昏了头,缓缓睁开双眼……
玉娃儿般晶莹柔女敕的脸庞特写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醒啦?”
笑靥璀璨,几乎迷眩了他的眼。
暗天翼只觉得喉头蓦地一紧!
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笑吗?该回应她的好心情吗?
可是现在的情况着实诡异啊!他紧揪着被子不甚放心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对,没错,是他睡了二十二年的房间。
那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倪彩珠俏脸上的鲜活光彩退了退,“是你昨晚说我随时可以来找你比划武艺的。”
“我是说过,但是……”
弯弯的柳眉开始不悦地颦起,“你该不会就是我爹所说的,那种言不由衷,只会摆场面话的官爷吧?”
一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和善与友好可能只是纯粹的敷衍,倪彩珠不知怎的心里竟感到沉郁起来。
她怎么露出这种委屈的神情?好似在指责他上妓院不付钱似的。哎,错错错,自己怎么会用这种形容词呢?傅天翼倏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我是说过那种话……”
“什么那种话?你说我可以随时来跟你较量武艺的!”
我知道……傅天翼翻翻白眼。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有问题,还是这丫头的行事作风太特立独行?“有人会一大早冲到别人的床边喊着要比武吗?”至少他所熟悉的官场没有。
暗天翼睇了睇眼前活泼灵动的倪彩珠,看见她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他刻意忽略心头的悸动,硬板着俊脸。
也不知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太特别还是自己的见识太浅薄,每次遇见这个玉娃儿一般的女子,总是叫他以惊讶诧异为开场,紧接着便失去了平常的沉稳自持。
好吧,自己也该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相逢,她像一袋米糠挂在雷贯的脖子上,不哭不闹也不叫,只是云淡风轻的跟他说话。
第二次见面,这丫头戴着大头娃跃进他眼帘,把他这尊贵的贝勒爷吓得差点滚到地上去!
第三次……“喂,还不转过头去?我还没着衣呢!”
“小气!”倪彩珠皱皱鼻子在他的瞪视下转过头,小手开始好奇地模起房内的花瓶摆设。“你太瘦了,胸前都没几两肉,一点看头也没有。”
别理她、别理她!走一旁屏风后更衣,傅天翼忍不住提醒自己。
“哪像我们武京馆的师兄师弟们,他们每天早上打赤膊练拳,那虎虎生风的模样才神气呢!”
随她讲、随地去讲!
“尤其是令康哥哥,他的身子既精实又强壮,你跟他比起来大概就像公鸡和小鸡,差多了!”
“你说完了没有?”
一身石青色的短身行袍装束,被着紫貂滚边的披肩,傅天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俊脸上显露出不悦。
他是贝勒爷吧?
而她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吧?
所谓的贝勒爷,应该是权势尊贵的皇族没错吧?凭他高贵的身份,本该是叫她跪就跪,叫她去外头翻滚几圈,她也不敢不滚的狠角色,对吧?
结果看看她!
竟然把他比喻成一只小鸡?真是……
“我觉得你穿月牙白的衣裳比较好看。”
停止把玩手中的花瓶,倪彩珠小脸认真地睇着他。
嗟,这妮子还真有兴致批评他的一举一动啊!暗天翼哼了哼,忽略自己心头莫名升起想进去换衣的冲动。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妮子的喜好?今天就偏不穿月牙白的衣裳!她能怎么样?
连傅天翼自己都没有察觉,当他面对倪彩珠的时候,人前那副稳重优秀的皇族贵气便会瞬间丕变,变得有些孩子气、有些逞强、有些好斗。
“走吧,你衣服既然已经换好了,咱们赶紧出去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