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重生当傻子(2)
风,很轻。
雾散。
咦,是谁在他脸上拨水?怎么感觉湿淋淋地,头发被水淋湿了,十分难受,似乎有什么吸住他双足,不住地往下拉,让他不住坠落……
快……快给他渡口气,喉头锁得好紧,梗住的气无法由胸腔中发出……不,不该是这样,他还不能死,还有很多未完的事等着他去做,他必须活下去,活下去告诉她……
呃,她是谁?好模糊的身影,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有光,好刺眼,他是不是该走过去……
等等,谁在吻着他的唇,既深情、又绝望,带着淡淡的、令人心碎的诀别,温热的气息如此熟悉,温暖了寒冰刺骨的心,让人好不舍……啊!是月儿,她的软甜香气盈满他鼻间,他要去找她,活着去找她,他舍不得她落泪。
一股顽强的求生欲念冲击沈子扬僵直的四肢,他奋力地冲破眼前的黑幕,朝微光处靠拢,他知道他办得到,也必须办到,为了他所爱的人,他的月儿……
蓦地,一大口污水从喉咙呕出,一丝丝微弱的光线从眼皮上方透入,他挣扎地眨动沉重的眼睑,‘漫慢地,他看到颜色很蓝的天空,摇动的树叶透下的金光闪烁。
“啊!快来人呀!快来人!诈尸了、诈尸了,傻子八儿死而复活,快找个道士来贴符,别让他咬上我们,中了尸毒可是没救了,糯米呢?赶紧买上百来斤以防万一,咱们府里全是娇贵的主子,一个也损伤不及……”
诈尸?!
是指人死了以后全身僵硬又活过来了吗?
八儿是谁,他很傻吗?为什么叫他傻子八儿?
这些嘈杂的人声是谁,听起来像有很多人在奔跑,很急、很慌乱,他们在慌什么?
沈子扬好笑地想着,找道士贴符能有什么用处,人未死被误会已死了,再“活”过来不算稀奇,不然死人真的尸变,大白日都能在太阳底下走动,道士的符哪治得住,一把火烧了才万无一失。
回过神后,他感到头很痛,还有点昏沉沉的,连起身站立的力气也没有,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只能平躺在地当自己是一具死尸,等宫中侍卫来将他扶起……不对,这里不是皇宫,黄色琉璃瓦宫殿不见了。
马皇后、马玉琳、刺入胸口的短刃、下了毒的醉花酿、九皇弟流落民间、他的母后华皇后……一幕幕情景由眼前滑过,快得像一道流光,狠狠刺痛他的心。
他错了,错在未看清马皇后的心机和城府,以为她是真心相待,实际上却是狼子野心、心性冷酷,为了谋夺太子之位不惜加害于他,完全不顾多年的母子之情。
呵呵……他又错了,什么母子,根本是假象,她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在她心里只有亲生的十二皇子,其他人全是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什么诈尸!八儿没死,你们围着他做什么,还不快让开!”一道人影逆光的立于身前,沈子扬还没瞧清楚来者是谁,就先被揪起,背上传来重重一拍,拍得他上身往前倾,整个人坐起来,月复中涌出酸液,吐了一地。
忽然间,他气顺了,喉头无物,视线清明了,双目所见之处清晰无比,连层层堆栈的树叶下躲了一只小虫子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死了吗?身中剧毒又刀刃透心,想来即使以佟太医的神医妙术也束手无策,早该断气了。
“吓,可是他明明断气了……”一个乔家下人不信的道。
八儿死了一两个时辰了,主子们闹腾到衙门里去,竟没个能管事的人来看顾这边,他们只好将八儿放到块门板上,暂时抬到偏厅去,谁知这会儿会有一个老乞丐上门说要找他的徒儿,也不知道谁开门放他进来的,总之被闹得无法,他们只好将他带过来,不意看到八儿的手动了动,眉头也皱了起来,状似有些痛苦。
这不是诈尸是什么?简直要吓坏人了,夫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现在人活过来了,又该怎么办?下人们面面相观,不知如何是好。
“断气你的头!”朱角瞪了那下人一眼,“死人现在还会坐在那里瞪着你吗?”
那下人瑟缩地偷瞄沈子扬一眼,见他果然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胆子小的他居然眼一翻,晕过去了。
“我……我死了?”沈子扬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会……小了那么多,这不是他的手,不是他的身子!
朱角摩掌着下巴,听着一个还算冷静的小厮说了事情经过,见下人惶惶然的模样,他搔搔头也不知哪来的灵光乍现,说谎不打草稿地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浑人,分明是老乞丐我教的龟息大法,瞧他学得多好呀!把我老乞丐的精髓全学齐了,哈哈!好徒儿、好徒儿,老乞丐没收错人。”
老乞丐?龟息大法?
敝了,这宏亮的笑声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发什么呆呀!傻小子,没死成还想再死一回吗?这一身湿衣服再不换下就要着凉了。”怎么呆呆地,不会傻子变呆瓜吧!傻上加傻。
“傻小子是指我……”呢,这也不是他的声音,似乎雅女敕了好几岁,还有些沙沙的哑音。
“不是你还能是我老乞丐吗?这一窝的人就属你最傻,你不傻就没傻子了。”像是在说绕口令,穿着随便的老乞丐逗弄着他随便收的小徒弟,随兴的性子令人发火。
“我不是傻子,我是……”太子。
沈子扬正要说出太子的身分,但生死关前走过一回的人,已学会多几个心眼,显然地他现在处境诡异,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好好好,你不是傻子,你是聪明八儿,你还坐在门板上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去换了这一身湿衣?”可怜的孩子,准是让落湖一事给吓着了,魂儿还没附体呢!
“八儿?”是他吗?沈子扬低头看着一身不算精致的衣衫,心里闪过无数疑惑。
“我说你呀!学机灵点,别被乔府那几个女人给玩死了,你姊姊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为你操心,瞧瞧,听说现在还被送到官府去。”送去官府做啥?这些下人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不行,待会儿得过去瞧瞧,那丫头前几日答应过他的清炖羊肉和白灼东风螺他还没尝到呢。
“什么,我有姊姊?”沈子扬露出讶色,对突然冒出来的亲人感到陌生又无措。
老乞丐狠狠地朝他脑袋瓜子弹了一下。“你姊姊七儿你敢不记得,你想要我再把你丢进湖里清醒清醒。”
“不要不要,我怕淹水……”死前的记忆太深刻,此时的沈子扬和八儿残存的影像重迭,骇然地直摇头。
“会怕就好,就怕你不怕。”朱角一手执壶仰头一灌喝了一口酒,几滴酒液由嘴边滴出。
老乞丐一移动位置,他的身体就不再背着光,一张略带沧桑的老脸露了出来,眼神幽远地望着前方。
乍然一见,沈子扬被久远的回忆拉了回去,他从这张脸看见另一张意气风发的俊颜,五官轮廓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增添了岁月的痕迹,多了几条皱纹。
他一时失神地喊出很久没唤过的称呼,“子岳叔?”
朱角被烈酒呛了一下,眸子一眯地瞪视死了一回的八儿。“你刚才喊我什么?”
沈子扬不确定该不该吐实,犹豫了一会,迟疑的道∶“老乞丐师父。”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自称老乞丐,又称他为好徒儿,所以他们是师徒关系,喊“老乞丐师父”应该没错。
“老乞丐师父……嗯!嗯!不错不错,这称呼老乞丐听得顺耳,以后就叫我老乞丐师父。”呵呵……他这徒弟有慧根,不像某根木头,怎么教也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