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淇回房后才与她简略地说了大概,见她担心又嗔怪自己鲁莽,拉着她的手频安慰,“谢谢香儿姊姊关心,但我也有我的顾虑,八儿还是认祖归宗好,只是我担心他在那里会遭人欺负,才出此下策。往后我有机会会常常回来见你们,莲香楼就交给姊姊照料了,当然我不会就此撒手不管,每个月你差个人到将军府跟我回报状况吧。”
莫香一一应好,眼眶里泪珠直打转,乔淇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互扶持打气,硬是将原本债筑高台的莲香楼撑起恢复荣景,不禁一阵鼻酸。
见墨尽日也跟来了,静默在一旁,她放开莫香,转而对他道:“墨大哥,往后这儿也麻烦你和阿龙多关照,别让人以为香儿姊姊心善就来找碴,还有丐帮的事……”
“这些事你不需要多操心,还是多想想往后到将军府后的处境吧。”墨尽日还是担心她,万一将来她这冒牌千金身分被揭发,她该怎么办?“你们俩也奇怪,天凉城距离京城也不算太远,何必搞得像生离死别?”
莫香气得难得大声道:“呸,胡说什么,什么生离死别,太不吉利了!”
乔淇破涕为笑,“他就是这张嘴巴坏。”
门外忽地传来沈天洛问着八儿的声音——
“八儿,你拿着包袱要去哪里?”
乔淇想起那日和沈天洛看日出的事,他说过要离开,没想到还没等到他走,先说道别的人会是自己,离别的惆怅再度紧拢,柳眉不自觉地锁紧,胸口闷闷的,脸上的笑容也敛去,她的反应莫香和墨尽日看在眼底,两人心思各异,却都没说什么。
“我出去一下。”不等两人应声就直接出了门,乔淇一掀帘子就与沈天洛打个照面。
“我姊姊是走失的孩子,我们要回家了。”八儿抬头回了沈天洛这么一句,看到她出来,开心的唤道:“姊姊,我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沈天洛锐利的目光落在乔淇脸上,“你要离开了?”
她恋恋不舍地多看他好几眼,“嗯。”
他抿了抿唇,“到我房里再说。”
乔淇要八儿在她房中等她,接着连忙跟上沈天洛,进房门后,祁安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临关上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无暇去深思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转过身来,她深深呼吸,刻意说得开朗,让声音听起来精神奕奕。“他们说我是乔大将军府流离在外的亲骨肉,现在要接我回去呢,我如今可说是麻雀变凤凰,贫户女变千金,说不定来日还能做个女王、公主的。”
“胡说八道。”沈天洛轻笑佯斥,又问:“乔大将军府?是乔繁乔老将军?”
见她点头,他眼中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情绪。“我原本预计明日走的,没想到今日却是你先离开了。”
他这话像是喃喃自语,乔淇靠得近了才听得分明,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和隐隐散发的佩兰香,更是增添了她的离愁。
“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凉城和京城也不远,有缘千里都能相会,咱们离得这么近应该能多见上几次面的。”她撑起低垂的眉眼,挤出一个俏皮的笑靥。
“有缘……我们的确是出乎我意料的有缘分。”他嘴角露出苦笑,看着她道:“如今你都说你是凤凰了,那么当日说的话应该不作数了吧?”什么门户之见、身分之别,现在都不用再担心。
她脸一红,心有灵犀地居然懂了他的意思,“还有一个条件呢。”
沈天洛一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手里。
她低头一看,见是一块羊脂白玉细雕而成的龙凤玉玦,就着她的手,他触动一处机关,玉玦竟一分为二,他拿走龙形那块,“龙凤玉玦是我父母打算送给他们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让我先取了来,如今,我将凤形玉玦给你,要做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眼圈儿红了,乔淇扑身过来,投入他的怀中,双手揽着他的颈脖,哽咽道:“只要你认定我,我就是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你要等我,我定会去大将军府迎娶你。”
此时无声胜有声,偏偏离别的号角声声催,也不知过了多久,八儿在门外喊道——
“姊姊、姊姊,大娘问你收拾好了没?”
沈天洛放开她,声音里含着浓浓的不舍,“好了,你该走了,莫让人等你。”
乔淇仰着头深深的看着他,这副容貌她早已刻在心间许多年,却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再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姊姊……”八儿的声音又响起。
她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又转过头来,轻声道了句,“我走了。”正要转身,却被他拉过身子,他俯下头,深深一吻——
一吻结束,沈天洛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强抑住再次唤她的冲动。
这样就可以了,要进一步还不是时候。
第十三章初入大宅门
乔家世代为武将,祖先助开国皇帝平定内乱,抵御外敌,建有从龙之功,子孙也忠心耿耿,乔家深受历代皇帝信任。
大将军乔繁长年征战在外,戒马鲜衣数十载,立下无数辉煌战功,可在十多年前,遭奸人读言陷害,皇帝气得欲拿下乔繁问罪,此时乔繁独子乔航刚过世不久,全家尚在居丧,当家主母柳氏在乔繁授意下,担心乔家若留在京城动辄得咎,无故被牵连,令全家人远离这是非之地,迁至别庄暂居,岂知途经天凉城,谢姨娘恰好临盆,她原就担心得宠的谢姨娘若生下男孩会危及自己的地位,竟收买产婆刘大娘般婴,这才造就今日这一桩寻骨肉的事。
认祖归宗是件大事,纵然只是庶出子女也马虎不得,乔淇的第一关是先见见乔家长辈,其中自然包括大家长乔老太爷。
这位老将军如今已告老在家,据说刚正不阿,有武勇、有谋略,是少见的军事奇才,却不知实际上是怎么样的人,像这种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光凭街头巷尾的传言,乔淇总觉得不太可信。
姊弟俩在入府后都被彻头彻尾打扮一番,一个嬷嬷和他们解说简单的礼节,才领着他们到武教堂正厅。
乔淇瞧了瞧门上的黑木区额,据说这是当年乔繁洗刷冤屈,他回战场大胜狼族,皇帝为稿赏他的丰功伟业亲书赐下。她虽没什么书法底子,却看得出那字体端正,笔力道劲,透出赫赫王者气势。
罢强直理谓之武,强而能断、勇而近仁谓之毅,若乔老太爷的形象真如区额所评价,乔淇想自己进到乔府后应该不会太受刁难。
进入厅中,就见正中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刚毅老者,面目凛然,留着一络白须,一双老眼绽发精光,看见乔淇姊弟却没什么笑容。他右侧坐着个年约四十的贵妇,衣着华贵雍容,穿着杏红棉袄配湘色对襟祷裙,绾着元宝髻,气质大方,微微笑地望着两人。
先前墨尽日告诉过她一些关于乔府的事,她推测贵妇应是乔老太爷的继室方氏。
那坐在左侧下首坐着的妇人定是已故乔老爷的正室柳氏,她年岁差不多三十多岁,穿着一样贵气,眉眼间透出骄傲神色,一旁依着她坐的两个少女,想来便是她的女儿乔清、乔淳。
乔淇牵着八儿走上前,依次向众人见礼。她被众人审视着,虽然除了乔繁以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但她却感受到几道不善的目光。
柳氏朗声问道:“你就是谢姨娘流落在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