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接受了。”乔淇并非咬着他人错误不放的人,退了一步地道:“这回就当你救了我和八儿那回抵销吧。”
墨尽日诧异的看她,“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就凭你那副臭态度和那化成灰我也认得的可恨声音,我想忘还忘不了。”乔淇哼道。
他也哼了声,本来打算转身就离开,却被乔淇趁机敲诈,要他到莲香楼当一日长工,帮忙砍柴,不知是否出于陷害乔淇的愧疚,他意外的答应了。
等他们回到莲香楼,朱角和阿龙竟都来了,阿龙坐在大门边等候,朱角则在园子里和八儿说话,两人还摆着奇怪的姿势。
“今天到底吹的是什么风,你们这一个个都往我这里来了?”
自从乔淇成了莲香楼的小掌柜,适逢有天夜里下了雨,知道乔淇家里的破茅草屋顶没修理,莫香干脆要他们姊弟和她一起住在酒楼后的自家厢房,反正她如今也是孤女一个,有人相照应也能心安。
“老前辈说要来看看八儿……”
阿龙回答到一半,就被朱角高声打断——
“哎哟!正等着你呢,老头我今天特地来找你蹭饭,自从上回吃了那桌好菜,我作梦都想着它的滋味呢。”
乔淇笑道:“今日你们来得不巧,酒楼里没什么好菜,中午我打算让香儿姊姊弄道白玉百菇芙蓉粥简单吃吃,不嫌弃是寒酸东西,就留下来一道用吧。”
“好,就吃这道!老头我早说了,丫头你的菜特别合我的胃口,你有什么我就吃什么,绝不嫌弃。”一想到有好东西吃,朱角兴奋地击掌欢呼。
“哈哈,我托了老前辈的福,连着两回来都赶上有好吃的。”阿龙说着又狐疑道:“你刚刚说什么白玉芙蓉的,名字听起来好别致,究竟是什么?”
“阿龙,这你就不懂啦,凡是酒楼客栈里的菜名都极为讲究的,要取得动听还要寓意吉祥,才能讨得客人欢心,岂能让你一眼看出吃的是什么。你问的白玉和芙蓉,依现在这个时节来看,白玉不是节瓜就是冬瓜,这两样瓜肉水煮之后如玉石剔透,至于英蓉就是指蛋白了。丫头,我说得对不对?”
朱角有满月复的美食经,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乔淇怀疑他过去肯定是个大财主,大概是为了吃食散尽家财,晚景才这般穷途漂倒。
“老前辈说得不错,那我和香儿姊姊就去准备了,你们先进屋吧。”她殷勤招呼。
朱角却摇摇头,“你们忙吧,别招呼我们了。”见八儿要随乔淇进屋,又连忙喊道:“欸,八儿你去哪儿?”
“我要和姊姊一起……朱爷爷你忙,我不招呼你了。”八儿憨憨一笑,抬脚就要走。
朱角赶紧拉住他,讪讪说道:“八儿等等,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乔淇一瞧他似乎挺喜欢八儿的样子,又想起刚刚进门前看到他和八儿摆那些姿势,会不会在教八儿武功?心想巴不得他看上自己的傻弟弟,最好收他为徒,此时哪会阻止,笑道:“八儿,你留下来陪老前辈吧。”
八儿听话地点点头,朱角让他又去练方才的动作。
等乔淇离开,墨尽日对朱角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师父,事情搞砸了。”
朱角一挑眉,不需多问对他所说之事了然于心。“不碍事,他既离了家,那下手的机会多得是,我们反而不可操之过急,那小子被惹毛了,可能比他老子还难缠。”
墨尽日师徒长期留意靖王的动静,近日得知靖王找上一名老匠师,似是要仿造玉玺,意图不明,但想来铁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才想窃取世子印信,假作世子的人前去探听。
“再难缠我也不怕,我只要靖王府付出代价……”他声音压得更低了,语气却变得狠戾,话里的怨恨浓得藏不住。
“稍安勿躁,你的脾性不改改,恐难成就大事。”朱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
墨尽日却不领情,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都沦落为乞丐了,还妄想成就什么大事?”
朱角不以为然,“当乞丐有啥不好?以天为盖地为舆,终日只需烦恼三餐和一处栖身地,压根不需理会世俗那等糟心事,比那些富贵人家汲汲营营、忙于心计好多了。”
对于被徒儿驳斥,他不以为忤,此时看来不如平常疯厅,像是个真正替徒弟着想的师父。
“师父眼下说这些,和你让我去做的事情可不是自相矛盾?”
他问得犀利,朱角也只能露出苦笑,“唉,这些年过去,我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也就唯独这一件放不下,老头我一生只欠人这一次,却重得压在心头上,时刻喘不过气。”低低一叹,眉间凝聚的忧愁更深了。
“师父没忘记便好,我也不会忘了,直到那丧尽天良的老家伙得到报应为止。”墨尽日恨恨道。
朱角喟然感慨,“你年纪轻轻,遇事别尽钻牛角尖,纵然这仇必然要报,但被仇狠蒙蔽双眼,会使你失去很多东西,该看开时就得看开。”
墨尽日听了他这一番劝,提起低垂的头与他对视,良久才道:“我晓得了。”
“你晓得,也得做得到才行。”朱角话音刚落,就见小伍走过来,他遂收起凝重的脸色,恢复惯常嘻笑的神情。
“七儿姑娘找你呢,要你赶紧到柴房把柴劈一劈。”小伍说完便到前堂里干活了。
朱角闻言眼神露出奸诈的喜意,嘿嘿厨房的方向又瞧着徒弟,“哟,小墨子这么好心要帮忙砍柴啊,那待会顺便帮为师跑个腿,去街上那王二的酒铺买体剑南春?”
墨尽日没好气的回道:“想得美,我的钱可不花在酒鬼身上,还有不许再用那称呼叫我!”
遭到拒绝,朱角立刻摆出臭脸,撇了撇嘴,“行了行了,你翅膀长硬了,老头我可管不住你。”
“要不你老人家就收了那个傻小弟当徒弟,像他这样才是永远不会违逆你的好徒弟。”他斜月兑了在一旁练蹲马步的八儿,见八儿小脸因努力维持姿势涨得红彤彤的,不由得轻笑,师父的那点心思,他这个多年的徒弟又岂会看不出?
朱角听他说八儿傻,不太服气,辩道:“说这什么话呢,八儿傻归傻,我看他挺有资质,我若收了他,将来好好锻炼,必然能胜过你!”
他大声说道,不过墨尽日已转身走远,对他摇了摇手,也不知究竟有无听见。
“臭小子!”朱角低骂一声,却拿他无可奈何。
约过了半个时辰,日头转到中天,淡淡的粥香也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八儿和朱角在园子里蹲了一阵子马步,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叫,不等乔淇来喊吃饭,早已进到前堂,随意坐在一张桌子旁。
没多久,去柴房劈柴的墨尽日也过来了,在朱角身边坐下。乔淇从厨房出来,瞧见他们都已经在此等候,微微笑道:“粥已经熬好了,我再让莫香弄两道小菜就能吃饭了。”
说完,她唤了小伍,转身回厨房,而小伍捧着两大碗粥送往二三楼给住店的房客们后,厨房里忽然飘出一阵恶臭。
“这是什么臭味啊,丫头不是说要弄两道小菜,怎么臭得像屎?”朱角掩鼻大叫,拉着八儿三两步退到门边大口呼吸。
“说不定是菜坏了,我去厨房看看怎么回事。”阿龙也受不了,他们虽是乞丐,乞讨人家吃剩吃食,却也不吃馊掉的猪食。
来到厨房门口,他被臭味呛得不敢进去,向里头喊道:“七儿,怎么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