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为己谋利才是人性。
晚上的风偏凉,入冬以来的第一道寒流吹得人拉紧外套。
不知不觉中,边走边谈的两人已出了急诊室侧门,天上的星星因光害而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两颗微亮闪烁。
“柳医生,你的牛肉面要不要加辣?”她要一茶匙才够味。
“我没说我要吃……”等等,他几时走到牛肉面店的?明明还在医院对她晓以大意,教导她打破原则。
柳清羽眉头一拧,纳闷不已,脑子里充斥着纠结复杂的线头,理不出方向。
就像前两次他也是无心多管闲事,可不知是怎么回事,有如鬼迷心窍般,一遇到她就全走了样,不但平日抢搭用不着的出租车,还一反常态地医治儿科以外的伤员。
本以为从此再无交集,设想到她一句“我请你吃麻辣火锅”,他中邪似地推掉好友的邀约,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多相处一会。
她在他身上施了魔法吗?为何他老做出常理以外的举动?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无法拒绝有双明亮大眼的她,那眼底的澄澈和无垢仿佛柔和的月光,让他烦躁的情绪为之平静。
“我要一碗清炖牛肉面,不加辣。”咦自己干什么,居然点了一碗牛肉面?
没瞧见他眼里的愕然,夏向晚笑咪味地拆开竹筷。“相信我,柳医生,不是贵就是好吃,不就几块肉和煮熟的面嘛!黑心商人竟然赚取暴利,一碗卖上七、八百块,还有上千块的。”
“哪那么贵,骗人没吃过牛肉呀只要厨师用心,料理得当,新鲜现做,一碗七十元的牛肉面完全不输五星级饭店,他们卖的是气氛和名气。才不是好不好吃呢……”
当她高谈阔论时,老板送上两碗牛肉面。
低头,他舀起一匙金黄色清汤,甘而不腻的滋味在口腔散开。“的确不错,有鲜甜的牛肉味。”
她一听可得意了,两眼亮得像璀璨星辰。“就说嘛我不会骗人的,小市民的评价才是最中肯,小巷内的诱人美食是老饕的最爱,我们要的就是这份留存脑海的感动。”
“吃吧!话真多,小心面凉了就糊成一团。”没见过比她更爱讲话的女人,啥喳呼呼的,自得其乐。
“哎哟你又打我头,再打我就翻脸……”很痛欺她的头又不是铜打铁铸的,常打不坏。
像是逗她逗上瘾了,柳清羽眼底藏笑地朝她的脑门一叩。“我是老大,你是喽啰,我说了算,你不得反抗。”
“你……你……我要打一一三专线申诉。”残暴分子。她气呼呼地大口吃面。
闻言,他失笑,声音微低地取笑,“家人才能告家暴,你一不是我老婆,二当我女儿也太大了,等我哪天想不开娶了你再去申诉。”
他说的是玩笑话,却是头一回不存芥蒂的说出和婚姻有关的话题,而他竟然不因此生厌,反而乐在其中。
第4章(2)
“哼!动手动脚也是性骚扰的一种。”夏向晚气闷地说。
“性骚扰?”他幽远目光深如千丈潭。“这才叫性骚扰。”
柳清羽托起她后脑勺,温热的唇贴紧她的,舌尖一探,他吻了她。
“吗一呜一我不要,你走开,不要碰我……呜,吗,你是坏人……”
“乖一点,听话,快打开,不然我要动用大家伙了,你不打开也不行。”
“不要、不要,大坏蛋,我讨厌你……大野狼不可以吃掉我……”呜!他好可怕,两颗眼珠大得像黑幽幽的山洞。
“你再不配合,吵吵闹闹地哭个不停,大野狼没吃掉你,你就先死掉了。”讨厌他?他还不见得多乐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你……你说我会死掉,我不要死,不要死啦人家还没有买到最新型的战斗陀螺,不能死……”坏医生,他要用光束枪消灭他。
猛地被踢了一脚,脸上三条黑线的柳清羽蓦地沉目,用会吓哭小孩的凶狠眼神冷瞪顽劣不堪的小恶霸。
他不喜欢小孩,在他眼中,他们与异形无异,会带来全面性的毁天,让人想扑杀殆尽。
可比起大人的虚伪和狡诈,他宁可花心思在单纯的小孩身上,起码具有威严性的医生足以吓阻他们,不必使心机与之周旋。
而且大部分的小病患还算乖巧,除非病痛不舒服而哭闹,否则哄个两句就安静了。
而眼前的这个小表则是被宠坏了,一出生不到五百公克的早产儿,在保温箱待了三个多月,又是唯一的男孙,一家老小全把他宠上天。
不幸的,男童的爷爷正是医院的常务董事,他被点名医治他宝贝孙子的口腔发炎。
“弟弟乖!你是最勇敢的陀螺战士,你看这是谁的贴纸呀!”一只素洁的手伸了过来,指缝问夹着一张反光的纸。
“哇!铁武士,他亮晶晶的,好威武……”他好想模一模……
“想不想要?”纸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我要。”他点头如捣蒜。
“那你要乖一点,让医生叔叔看看你的痛痛,你的痛痛不飞走就不能好好地玩你的玩具对不对?”小孩子很天真,顺着他就好。
像是很难抉择般,考虑了许久,眼中还挂着豆大泪珠的小男孩很不甘心地张开嘴。“贴纸要给我!你不可以骗人。”
“好,姊姊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夏向晚把贴纸放在他手心,再将他的小手阉上,免得被偷走。
小孩子真的很好安抚,一张贴纸就摆平,哭得惊天动地的小霸王一下子变成驯良的小羊,咯咯咯地笑得很开心。
这让对他好言相劝又威逼利诱的主治医生有些小火气,他听诊器挂在颈间,脸色不佳地诊治一颗不到一公分的小水泡。
油炸类吃多了。上火,根本不算病,浪费他的时间看诊。
“Miss张,带他去上药,先用优碘消毒。”不给这小表吃点苦头是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
“什么,优碘?”那不是很痛?
一旁的护士并未开口,谨遵医嘱行事,但是诊间多了个实习医生,她表情讶然地发出声音。
“你对我的处理方式有意见?”柳清羽黑眸一睨,料视始终不看向他的女子。
“没有,只是依病人的情况,抹点消炎软膏即可。”无须再受罪。这是她粗浅的判断。
“听过蜂窝性组织炎没?它一开始并无明显迹象,但一旦发现晚了,后果有多严重,你承担得起责任吗?”预防胜于治疗。
“可你也看得出那不过是普通的水泡而已,就算不治疗也会自动好起来,顶多两天就不见了。”她不懂他干么多此一举,让人平白受罪。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你是主治医生还是我是主治医生,一个实习医生竟敢质疑我的诊治,你认为自己有本事坐上我的位置吗?”
“我……我是就事论事,不是针对你个人的医术,他还那么小,才七岁……”不就是踢了他一下,有必要跟个孩子计较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事前做好防护措施,免得事后出了纰漏,你不想被告医疗硫失吧?”柳清羽双手环于胸前,老神在在地等她抬头。
“这……”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意外往往是一对疏忽,她的不忍心有可能反而害了病患。
“夏向晚,你打算接下来的时间都让我看你的背吗?”他笑声很低,轻轻钻进她心头。
背脊一僵,她假装忙碌地整理病历表。“柳医生要不要先叫下一个病患迸来,我可以代替Miss张做记录。”
护士在别的诊间为小病患抹药,依那小祖宗的难缠,恐怕要磨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