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到你们了吗?”冷眸一瞟,他的语气好不轻柔。
牟静言的话一出,几个丫鬟差点哭出声,脸色更惨白地直摇头。
“不敢不敢,爷儿没吓着奴婢,是奴婢们自个胆小。”
她们向天借胆也不敢承认被吓掉半条命,只求主子别怪罪。
“听到没,你枉做小人了。”他居高临下,俯视身形单薄的少年郎。
在他眼中看来,眼前不及他肩高的人儿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眉清目秀却稚女敕得很,比起侄子青阳大不了几岁。
“小人心小、眼界小,不望穹苍,不追沧海,守住脚下方寸地,人心的不足在于贪,小人我来当有什么关系,不求富贵求安心。”没志气何妨,她向来不把虚名当一回事。
“下去。”他朝一旁抖得不象话的丫鬟一挥手。
“是的,爷儿。”
瞬间一哄而散,没人敢回头觑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胆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夏弄潮很辛苦地仰起头,看着一张有棱有角的俊颜。“应该是这个家的主人吧!”
他哼笑一声。“你是谁,来我牟府有何用意?”
她拿出一份自制的覆历表,上面注明各项专长。“我姓夏,江河东流水弄潮的弄潮,贵庄缺了个账房,我来试试能不能讨个活做。”真亏得门房好商量,塞点银子疏通就成了,果然是有钱好力事呀!
“你能算账?”他扬眉瞧了瞧那双没他手掌一半大的白女敕小手,眼露怀疑。
“会,我比庄上任何一个人都行。”她有超强的记忆力,以及比计算机还快的心算能力,相信要混口饭吃并不难。
“小小年纪大话连篇。”
“是不是大话你可以考考我,我……啊!这里的土好软……”她的脚快陷下去了。
“小心--”
牟静言注意到夏弄潮脚下的泥土特别松软,正要提醒对方勿动时,湖畔软泥忽地崩塌,连土带草的往湖面上滑去,他连忙伸出手--
第2章(1)
“扑通--”
一道好大的水花溅破平静湖心,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像一朵朵美丽的白莲,不断以圆弧状向外绽放,轻轻袭向杨柳低垂的湖畔。
一具湿淋淋的身躯如银白鱼龙破水而出,炯目错愕地怒视着站在湖畔,一脸讶异的人儿,无法相信稳若泰山、临危不乱的自己居然做了件蠢事。
原用意是救人,结果却……
脸色异常难看的牟静言吐掉嘴边的水草,大掌一拨抹去脸上脏污,他踢着水,勉强游回湖岸,但狼狈的模样早让他颜面尽失。
好不容易塑造出的严峻形象毁于一旦,只为一名微不足道的谋事者,教他如何不恼怒。
“呃!要不要我拉你一把?”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牟静言横了眼几乎可以说是骨瘦如柴的盈白手腕,重重一哼。
看出他眼底的轻蔑,夏弄潮故作一派正经的捏捏细软的臂肌。“别看我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我有深藏不露的力气,足够拉你上岸。”
不过泡过水的大男人十分沉重,她可不敢冒险一试,嘴上虽说得豪气干云,可伸出的手始终离水甚远,就怕他当真想藉她的力道上岸。
“离、我、远、一、点。”这个大灾星。
她乐于遵从,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做工夫。“我真的有心要助你一臂之力,你千万别推辞。”
“不用。”他试着爬上岸,但湿滑的岸边不易攀爬,他又滑了好几次。
“衣服泡到水会变很重,你在水里一定很冷吧?”一听他拒绝她的好意,她从善如流地退到一旁,挪出空间好让他从湖里爬上来。
夏弄潮无心的话语落在牟静言耳中,就像是讥诮一般,他顿时面冷眼厉地绷紧脸。
“周管事。”
周管事这才心惊胆颤地走近,面色惊惶地拉住主子的手,使劲地将他拉出深湖。“爷儿,您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没事吗?”他把怒气发泄在动作慢吞吞的管事身上。
“这……”他讪然干笑,卑微地搓着手。
乌黑如墨的发滴着水,吸饱水分的衣袍彷佛刚洗涤过未拧吧的湿衣,每一跨步,地面便留下一摊水渍,顺着湿透的鞋印成两排足痕。
表情惊慌的周管事不敢说实话,一张嘴识相地闭紧,双目垂地的以眼角余光轻瞄,眼见一身湿的主子站在面前,面色阴沉的瞪着害他落湖的凶手。
“你……”
没等他开口怒斥,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夏弄潮先一步自清。“不是我推你的,是你自己冲得太快,一下子煞不住脚才往下掉。”
“……”牟静言瞪了又瞪,似要将人撕成两半。
“刚才我一感觉到脚下土地松软,立刻瞄准旁边的大石头一踩,心想踩稳了就不会落水,谁知道你会突然冲过来……”她一点也不觉愧疚的解释。
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一道庞大身影忽地靠近,她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下意识往旁一闪,结果伸臂一捉的大掌落了空,反倒让救人的人重心不稳,脚下湿滑,加上本身的重量扑通一声落水是无可避免的趋势,他只能怪自个太、重、了。
“你,跟我来。”听了她的解释,牟静言不但没有消火,反倒更想杀人了,冻人的语珠如面颊上的水滴,掷地有声。
“我跟你走?”妥当吗?他似乎面有不善,一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
“还怀疑,想我用八人大轿来抬吗?”牟静言眼神凌厉,话语之中带着不容侵犯的权威。
“你要我跟你到什么地方,杀人灭口是犯法的,你千万别因一时冲动而犯下滔天大罪。”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小心为上。
“就凭你,我杀你还嫌浪费力气。”说完拂袖而去,飞溅出的水珠甩到她盈白的面庞和颈项上。
意思是她多想了喽!他无伤人之意?
噗哧一声又赶紧捂上嘴怕人听见,夏弄潮迟疑着该不该跟上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人家回头砍她一刀,她想逃也逃不掉。
可是站在原地不走也不是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她不肯以身涉险,哪能找到那个害她落到如此凄惨地步的小表。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有人代劳地从背后重重一推,推得她踉跄几步,不得不往前走。
“发什么呆呀!还不快点跟上爷儿的脚步,想谋个好差事就机灵点。”两颗眼珠装饰用的不成?连主子的脸色也不会看。
不许人拖拖拉拉的周管事又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却害她差点跌一跤,他惊讶万分的看看自个的手,不解他是突生惊人力气,还是对方轻得如棉絮。
本来他还准备跟上去伺候主子左右,但是一记“止步”的警告眼神睐来,他便会意地弯身退下。
天子脚下商贾云集,临安城内大富人家比比皆是,不是比官大就是财富多寡。
青柳山庄便是一户富贵商家,早年以经营瓷器、绸缎起家,累积大笔财富,后人守成,稳健的巩固百年招牌。
直到近年传到牟静言手中,他大刀阔斧的开扩产业版图,种桑养蚕,并没丝造厂钻研抽丝新技术,不经一层剥削,接着又买地种茶,所产“绿雾茶”,入口回甘带着一种沁眸的清爽,饮者不自觉醺然,因此价高难得,甚至他还做起茶楼饭馆的生意,入关以南近三百家店面皆为青柳山庄所有,光是每年上缴国库的税金便高达数百万银两,无怪乎要引人觊觎了,一些眼红的有心人士蠢蠢欲动,意欲从中捞取好处。
“关门。”
“关门?”夏弄潮怔了怔,姣好面容露出一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