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不过是才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又一人只身在外打拚,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蜡烛两头烧的生活着实不轻松。
幸好甘宝儿收留她,让她不必为租房子烦心,省下一笔开销,工作场所就在楼下,不会有迟到的困扰。
“不用担心我,过两天台风来了,气温自然下降。”她说得云淡风轻,彷佛充沛雨量带来的灾害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
“台风……”闻言,卓香苗脸上三条黑线,嘴角微微抽搐。
明明只是一台阿公级的老旧冷气机的问题,换台新的不就得了,居然盼着台风解热,未免太天才了。
丙然是宝儿姊的作风,酷到无人能及。
“把白砂糖和肉桂粉递给我。”烤箱先预热两百二十度。
“宝儿姊,你今天要做苹果派吗?”一想到酸酸甜甜的苹果馅料和香脆派皮,她口水直泛。
“嗯!再做几个水果馅饼、厚酥饼、舒芙蕾女乃酪蛋糕、女乃油泡芙和巧克力威风蛋糕……”甘宝儿顿了一下,冷眸斜睨身边的小助手。“不要再偷吃半成品,你的脸越来越圆了。”
偷沾巧克力酱放在舌间咂吮的卓香苗蓦地僵住,干笑地放下烘得酥脆的饼皮。
街角咖啡屋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为止,平时还有两名正职员工轮早晚班,负责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
美丽的老板娘通常在十点左右才到店里,在前一天晚上她会先嘱咐工读小妹准备好隔天要烘焙的材料,她人一到,就可以进行当天要搭配咖啡所需的甜点制作,并在开店前顺利完成。
笆宝儿的手很巧,像是魔术师的手,她能同时兼顾十几种糕点的烘烤和揉制,在烤炉当声响起时迅速取出成品,再立即放入手边待烤的面团,一气呵成。
由于她早到了两个小时,所以时间上掌控得宜,多烤了蔓越莓蛋糕和胡萝卜蛋糕,还烤了一条全麦吐司给卓香苗当往后三天的早餐。
十一点整,铜铃声响,第一位客人推门而入。
“席娜,给我一杯欧风冰咖啡。”
席娜是甘宝儿在店内所使用的名字,大部份的熟客并不知晓她本名。
“嗯!请稍待。”她面无笑容,仅勾唇一应。
杯中加入果糖,碎冰至三分,再加入冰块至八分满;将曼特宁咖啡、女乃精粉趁热在雪克壶中搅匀至融化。
只见纤纤素手轻轻摇晃冰块至冷却后倒入杯中,加入威士忌。
上挤一层鲜女乃油,淋上焦糖,放红樱桃装饰,一杯欧风冰咖啡完成。
“席娜,我要摩卡奇诺咖啡。”
“席娜,来杯香橙咖啡,再来一盘豆渣饼干。”
“热死人了!席娜,快给我一杯特调冰咖啡……哇!巧克力蛋糕看起来很好吃,也给我一份……”
铜铃声不断的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客人接二连三地走进街角的咖啡屋,熟门熟路的和吧台后的老板娘打招呼,不需带位,自个儿找位子坐下。
还不到十二点,店内座位已有八成满,现煮的咖啡香气溢满一室,混着淡淡的糕饼甜香,一片的宁静祥和。
不过几名来得勤的熟客总会在轻声谈笑间有意无意地绕着美女老板娘,看似打趣,实则打探她不与人谈论的私生活。
“席娜,整天守在咖啡屋里,也没见你外出约会,男朋友不介意吗?”对她抱持着好感的宅男A故作不经意地发问。
柳眉轻扬,冷冷的道:“如果咖啡喝多了会让你神智不清,我建议你少来光顾。”
一说完,她随手放上一片柠檬,霜冻冰咖啡立即送上另一名客人手中。
她可以同时一心多用,研磨咖啡豆时用刮皮刀削些莱姆皮细末,一手搅拌浓咖啡,一手挖出冰淇淋球,瞬间完成飘浮冰咖啡。
“哎呀!席娜,别把人家的好意当驴肝肺,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伴陪你,老是看你形单影只,我们这些老客人也会心疼。”公务员打扮的中年男人喝着香浓咖啡,不忘大力推销工作单位里未婚的新进同事。
这年头,鸡婆的人很多,只要看到相熟的人身边没个伴,就会热心地问上一句,自以为在做好事。
“我不晓得喝咖啡也会醉。”甘宝儿声线偏冷,与室外的高温气候截然相反。
艳阳高照的柏油路上,蒸发着肉眼看不见的水份和微尘粒子,强烈光线照射下,反射出阵阵炫光,让人感觉更加炎热。
此时若来杯消暑的冰咖啡,顿时沁凉透心,抱持着这想法的人不少,因此咖啡屋里涌进许多因天气太热没了胃口的上班族,一下冲散吧台旁的对话。
从不聊私事的甘宝儿始终酷着一张脸,忙碌但有节奏的调出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应付客人不同的需求。
午后两点突然响雷阵阵,下了雨势不算小的雷阵雨,潮湿的天候带走不少客源,同时也还回原先的平静。
通常下午三点到五点间会挂上暂时休息的牌子,这段时间算是员工的午休,趁机补足能量,才有体力继续晚上的工作。
而这时候也是早、晚班工读生交接的时间,上夜校的卓香苗等着搭车上课,另一名大二生则准时上工,接手她的工作。
就在大伙放松的这一刻,一辆不起眼,甚至有些过时的宝蓝色车子驶过十字路口,然后又发现开过头似地倒车,停在禁止停车的双黄在线。
车门一开,走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戴着夸张的纹刻造型墨镜,若有所思的搓着下颚,猛盯着街角咖啡屋的招牌。
一会,他又把车开走,停在较远的路旁,宽大墨镜未取下,步行走回街角。
他探头探脑的反复对照手中的纸条,略带紧张的试推着玻璃门。
门未关,一推即开。
老实说,他被门上的铜铃声响吓了一大跳,猛地抽气一声,轻手阖上门。
在非营业时间上门,他的出现引起店内所有人的注意,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暗自猜想他不是太白目便是走错地方。
唯一不为所动的是正在擦拭咖啡杯的老板娘,她目光低垂,专注着吧台内的工作,浑然不觉有人走近。
直到一道阴影遮住她头顶的光线,她才微微抬起头,直视眼前陌生的男子。
“要喝咖啡再等三十分钟—”
笆宝儿清冷的嗓音才一扬起,宏亮的男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发出,沉厚有力的压过她清软声调。
“请你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一颗大钻戒亮了出来。
第1章(2)
此言一出,除了当事人外,包括扛着咖啡袋的送货员在内,在场人全都鸦雀无声,悄悄吸气,目光惊骇地望向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神经病。
每个人都有所谓的地雷区,碰不得、踩不得,最好连提都别提到一个字,聪明人该明哲保身,勿轻易触碰此等危险区域。
偏偏有人明知故犯,存心找死。
常来街角咖啡屋的客人皆十分明了一件事,煮咖啡手艺一流的老板娘有个不能碰的禁忌,那就是和婚姻有关的话题,谁敢以此拿她当消遣对象,马上免费请人喝咖啡——
从头淋下。
所以有意追求者众,但敢付诸行动者少,大都口头上暗示,先试试风向,再来决定要不要冒险。
不过到目前为止,阵亡的人数屈指可数,因为大部份人采观望态度,不想误触地雷,成为拒绝往来户,错失每天一杯的香醇咖啡。
“抱歉,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纤纤十指将落于面颊的发丝往后一拨,夹于耳后。
抽气声更大了。
了解甘宝儿的人都晓得这是她发怒的前兆,声音越平和,平静得彷佛深山一泓湖水,那就表示水深处暗藏伏流,大意者往往会被拖往湖底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