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和格雷看着不知哪来的老女人,一直很凶地骂他们最重要的人,小脸一沉,不太高兴地一人拉她一只手,当成秋千一样的荡来荡去。
“婆婆,你的肝不好喔!常发脾气的人这里会坏掉。”黑发小男孩指着肝脏位置,很正经地说。
闻言,她抽了口气,脸色张成猪肝色。“你……喊我婆婆,我、我有那么老吗?”
年龄一向是女人最在意的事,一看到母亲一副惊吓不轻的惶恐样,董知秋忍不住背过身,捂着嘴偷笑。
“婆婆,你不可以骂人啦!而且我们也不是黏人的小麻烦,我们明明很可爱呀!”棕发男孩咧开嘴,笑得好不天真。
可爱的小恶魔。董知秋在心里下批注。
“你,你,不管你们两个小表的父母是谁,不许再叫我婆婆。”她点着小人头,不接受岁月的痕迹已侵袭她美貌无双的脸。
没有女人不老,她们愿意为青春永驻付出一切,她也不例外。
“那叫巫婆可不可以?”伊恩小声地问。
“巫婆?”董可云几乎要翻白眼。
“还是坏皇后?”刚会看“白雪公主”的格雷兴致勃勃地建议。
“坏皇后……”难道没有其他的形容词?拥有时尚圈最美丽的流行推手称号的她,几时一文不值地只能当个坏女人。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让人大受打击,明显神采一黯的董可云似乎苍老几分,脸上的细纹因月兑妆而清晰可见。
“会议还没开完吗?动物园快关门了。”
吓人的事尚未结束,从电梯走出的高大男人看到并非朝他跑去的男孩,而是看起来一脸惊讶的女人。
就连董知秋没没料到他会笔直走向她,然后非常自然地搂起她的腰,好像他的大手本来就该放在那个位置,没人可以阻止他的权利。
“爹地,你来接我们呀!”
“爹地,你好慢喔!我们等了好久。”
一个孩子牵起一个大人的手,神色自在得仿佛理应如此,和谐的画面宛如一幅天伦图,一对和睦的父母带着他们可爱的小朋友。
会议室里等不到总经理的主管纷纷离位,他们一走到门口也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小秋几时生了孩子,怎么没通知我们一声?”一位元老级的员工讶然一呼。
“是呀!好歹让我们粘粘喜气,瞧瞧那眉眼多像知秋小时候,连笑起来的模样都香了七分。”尤其是那个黑头发的更像,跟她刚上小学时剪短头发飞样子如出一辙。
众人在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当是趣事地不断传来传去,面色一沉的董可云扯掉那条线,朝着女儿大吼。
“董知秋,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为什么邻居的小孩会长得这么像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偷生的!”
哪里像她?明明是高鼻子的外国小孩,怎么可能和她有相似处?
这些眼拙的老人家唯恐天下不乱,捕风捉影地随人摆弄,一个起了头,另一个接着煽风点火,将一根鹅毛传成一只鹅。
这种要不得的心态由来已久,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待多了也会身心疲乏,难免找些事兴风作浪,好提振一下精神。
没生过小孩的人突然冒出两个孩子,未免太滑稽,算算时间,他们出生的时候是五年前,那时她在英国……
英国!
心头一惊的董知秋按着平坦小肮,微起疑惧。她不记得那两年究竟发生什么事,难道真是异国寂寞,迷乱了情感,与人有了不寻常的关系?
第4章(2)
“他们头上没长花,你看再多回也是一样。”五岁的小男童,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回首一嗔目,她轻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同意陪你们父子三人逛动物园,你绑架我。”
要不是不忍心小孩子失望,她早一走了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我解救你。”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可眼睛明显写着两个字——愉快。
“一时的,我母亲不会轻易放过我。”她会不断追问,用她认定的价值观来评判双眼所见。
只要一想到日后不平静的,董知秋的心情如秋天的晚风,一阵寒过一阵,无法放晴。
他看着她沮丧的苦着脸,眼中没有同情。“不用理会。”
她听出他话中之意,略微埋怨地横睇一眼。“我不是你,摆不出生人回避的冰山脸孔。”
瞧,他们的身边多么净空,没人敢靠近三公尺以内,神情漠然的他不管往哪儿一站,大人马上把小孩子抱走,离他们远远的。
不过不是他长相可怖,以目前公认的审美观来看,他虽称不上帅哥的行列,脸型过于方正,浓眉大眼,但是不算难看,属于耐看型男人,越和他相处越发觉他又个人的味道,独特得让人想入非非。
其实有不少女人偷偷地回头看他,品头论足地说起他的外型,她不经意地听见其中一人喜滋滋地指着他的臀部,直呼好性感。
若非碍于他带着“老婆”、小孩出游,应该会有人主动搭讪,冲着他不俗的外国人脸孔而甘愿献身,追求短暂激情。
“没有人可以替另一个人过日子,说不并不难。”只要意志够坚定。
“那是你没见过我母亲的毅力,她要把人逼疯比探囊取物还简单。”可惜她没选择父母的权利,一出生就注定枷锁加身。
董知秋爱她的家人,但也为她们的冥顽固执而无能为力,太多的宠爱是无形的负荷,她也曾被压得喘不过气,想远远逃开这个家。
她做了。
在十五岁那年,她念了重视人格发展的深渊高中,而非母亲期盼的贵族学校,她在她的怨责中撑过三年,直到升上大学。
也因为有当初的坚持,她才能结识那帮好朋友,开启不一样的视野,让自己明了到一件事,她并不孤独,真正交心的朋友永远在身边。
昂斯特灰蓝色眸子中扬起一抹诡光。“欢迎你到我家避难。”
她心动了下,但是……“你在害我还是帮我,这根本是自掘坟墓的陷阱,我妈会直接把我放在火上烤。”
可爱区的动物有长耳兔、黑天鹅、梅花鹿、斑马等十数种,它们在围起的区域里或走或躺,或是互相搔痒,供人们取景拍照。
可是男孩子总是比较顽皮,不喜欢太过温驯的动物。没一刻安分的伊恩和格雷亢奋地拍着铁栏杆,把老虎狮子当成豢养的小猫小狈,不断地发出奇怪声音想和猛兽一起玩。
无知养大他们的胆子,浑然不知兽口一张,小命就没了。
所以跟在身后的大人就辛苦了,时时刻刻都得吊着心,提防他们害死自己。
“对了,我和你儿子真的长得很像吗?”为什么见过她幼时的长辈都异口同声,毫无犹疑。
董知秋还小时,她的母亲因工作的缘故常把她带到公司,因此她在上初中以前,“彩衣服饰”等于是她的游戏间,她待在那里的时间多过家里。
除非是新进员工,否则年资超过二十年的老职员,大都带过她。
“见仁见智。”他不给予答案,任由她在心底生疑、猜测。
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她该弦易辙地问道:“你跟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邻居。”他眼神冷柔,感觉没那么冷漠。
“你当时也是厨师?”她旁敲侧击,想解心中的疑虑。
有根刺哽在喉头,任谁也会不舒服,不拔不快。
“不。”
“不?”怎么又走入胡同,绕进死巷?
“大学讲师。”一门枯燥乏味的课程。
“什么大学讲师,是你还是她……等等,你在大学教课?”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白犀牛的角开出一朵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