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你的意志力,能不能拚过这一关。”
“你帮我。”算命的说她阳寿八十九,不是早夭的命格。
“我帮你?”鬼面一阴,挑高秀眉嘲笑她的天真,“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喂!我们‘室友’当那么久,你好意思讨人情,要不是我看得见你,你做鬼的日子多苦闷,没人陪你聊天,没人偶尔被你吓一吓,你连大门口都出不去……”
要好处,下辈子再说。
“好好好,别嚷嚷,我耳朵都被你吼破了,我帮你就是了。”真是的,她干么多管闲事。
“桂香……”你是好鬼。
表不会脸红,但会忸怩。“少撒娇了,要不要过去瞧瞧你的朋友,多点留在人世的力量。”
没人瞧见鬼魂的移动,心情沉重的耿仲豪双手交迭紧握置于下颚,两眼无神望着前方,他脸上一片空白,看不出悲喜哀惧。
蓦地,他肩膀动了下,似乎有人模他,空洞的眼中竟出现惊惧,他发疯似的跳起来,冲向手术室,大喊女友的名字,十指成爪欲扳开紧阖的隔离门。
伤痛欲绝的男人力气惊人,好几个人围上前压制他都被挣开,最后火起来的于浓情用枪托朝他后颈一敲。
“死警察,你怎么可以打我的男朋友,太过份了,我要跟你切八段……仲豪,你不要难过,我没死啦!等一下我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哎!你别推,我还没说完……喝!好痛,痛死了,谁拿刀切开我的身体,快把那个人拖出去喂狗……我不要呀……好痛啊……”
脸上黑线三条的桂香失笑地摇摇头,不管做人还是当鬼,她都是那么聒噪。
第十章
“谁说泌尿科医生只能治阳萎、不举、早泄,请看清楚门诊名称,是泌尿外科,也就是兼具动手术的资格,我副修心脏、脑神经不成吗?你不知道我是本院唯一一位全方位天才医生,哪一科都能看诊,就算你眼睛月兑窗,我也能挖出来调整调整再塞回去。”
耙如此大言不惭自夸医术过人的医生,全台湾也就这么一位,无人能出其右,舍她其谁。
泌尿科医生做开心手术前所未闻,但院长不反对,愿承担一切行政责任,以及医疗风险,排除众议,也要蛮干到底。
患者亲友团更是全无异议,甚至点名要她执刀,就算把人医死也绝无二话,就当患者是大体老师,供医生练练刀,切几片活体组织当样本。说实在的,这名伤员真的很难抢救,一颗小小的子弹卡在心瓣膜中央,要取出并不难,长镊子探进心窝一夹一取就大功告成。偏偏在急救的第十二个小时间,三度休克,二度缺氧,高达五次心跳停止,然后又是动脉出血,光是处理这些意外,秦大医生就很想把救活的患者再掐死,叫她认命点,重新投胎。
“天灵灵地灵灵,拜请五路众神明,金童玉女来开路,太上老君赐仙丹,大士圣水救活命,妈祖护佑保平安……急急如律令,急急来赐福,保你吃百……”他的法螺呢?要连吹三声才有效。
黑线冒出头,一条又一条,长在额头上。
“爸,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再请神了,很丢脸耶!大家都在看。”噢!她一定会被笑很久啦!师公雷的查某子名声透台北。
“哪里丢脸了,要不是家里的神明一起发功救你,你这小命早被阎王爷请走了,有拜才有保佑,不然我们就得花钱买口棺葬你。”得罪神明会被割耳朵喔。
“爸,你是修道人耶!”真没口德。
苗秀慧很想开口说救她的是一名女鬼,不是家里头大大小小的神像,可她怕老爸那把桃木剑直接往她脑门劈,干脆什么也不讲。桂香真的很卖力,每次她一停止呼吸,那双鬼手就把弹出身体的她给推回去,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鬼力几乎殆尽,好不容易她才恢复正常心跳。
苗天雷双手合掌,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就是修道人才看破生死,百无禁忌,是人都难免一死,早晚而已,不是我先去等你,就是你早走一步,黄泉路上再相逢。”
她嘴角抽了下,“爸!我不想太早死,你有急事先走没关系……啊!你干么打我头?是你说早死晚死都是死,女儿孝顺,才请你先走耶!”
“你……不孝女,咒老子早死,我辛辛苦苦养你干什么,早知道你会性逆我,我就把你送给隔壁村的阿狗嫂,让你去气死她。”一次除二害。
阿狗嫂是收惊的,也兼看面相和米卦,常和他抢客人,所以他非常痛恨此人,视为国仇家恨。
“爸……”很幼稚耶!老是说一套、做一套。
“你又在疯癫什么,女儿在住院不是吃拜拜,你给我安份点,法器和道袍收一收,别拿出来吓坏小孩。”都几岁的人了,还不懂事。
“老婆……”
“婆什么婆,还疯不够呀!人家医院是养病用,不是让你拿来开坛作法,别的病人要休息,你吵到人家了。”起驾也要看场所。
“喔!”我收——
一物克一物,师公雷的老婆林双玉撇个嘴,他马上英雄气短,将法螺、铜钱、符纸等收一收,放入黄色道公袋,不敢再卖弄神迹。
“阿慧呀!来喝碗鱼汤,补血、补元气,多喝一点,伤口才会更快收口……”
煮了几十年饭的林双玉根本不怕烫,应该说烫习惯了,她拿了个瓷碗盛汤,也没吹凉,整碗端到女儿面前,准备烫死她。
这时,一只大掌及时伸出,扶捧碗身,接过烫手的瓷碗。
“我来喂。”
啊,你是哪位?
苗爸苗妈一脸雾煞煞,看着一位高瘦斯文的大帅哥,捧着碗,拿着汤匙,慢慢搅汤,使其变凉,再一口一口像喂小Baby一样将鱼汤送进女儿嘴巴。
这时候他们想明白了,原来少生一双手给他家阿慧,所以她是个残废,没办法自己进食。
“少年仔,想是?”苗天雷很客气的问,怕吓跑眼前的年轻人。耿仲豪挑挑眉,将眼镜推回鼻梁。
“爸,他听不懂台语,你要说国语啦!”又不是乡下地方,闽南语通全乡。
苗天雷改口他觉得拗口的语言,“哎呀!真麻烦,要说狗语哟!我会咬到舌头。”
“是国语不是狗语,你要跟狗说话呀!”苗秀慧皱起鼻子,纠正父亲的发音。
“你管我跟谁说话,反正不是你这个不孝女啦!”土性强的苗家老爸故意哼了一声,一手搭上他认为前途无限的俊小子肩头。“你在哪里工作?”
“翔鹰企业。”
“做什么的?”
“总经理。”
“总……总经理……”他眼睛凸了一下,小小地吞吞口水。“呃,薪水不错吧?”
“百万起薪。”
他直接大口大口的喘气,“一百万?!”
“是的。”
“嘿!嘿!嘿!缺不缺老婆,我刚好有个嫁不出的女儿,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聘金好商量。”果然是王爷有保佑,送个有钱的女婿给他。
黑眸闪了闪,露出无害笑容的耿仲豪打蛇随棍上,“很缺,令千金我非常中意,若你肯割爱,千万聘金不嫌多。”
“千……千万……”天哪!那有多少钱,两只手捧得住吗?
脚快浮起来的苗天雷满天是金条,他笑得嘴都阖不拢,只差没抱着人家大腿,大喊,我先嫁!
突地,一个大锅盖盖向苗老爸天灵盖。
“死老头,作什么白日梦,你卖女儿呀!”异想天开,老想着天上下钞票雨。
“噢!老婆,轻一点,在女婿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他是堂堂大丈夫耶!怎么可以老婆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