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老人,信女是红线村的常乐天,今年二十五岁,属牛,拜托保佑我赶快找到一个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好让阿嬷放心,是主掌姻缘的神明,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人家国父革命十一次就成功了,我呢!前男友都快凑成两打了,还是嫁不出去……”
念念有词的常乐天双手合掌,十分虔诚的跪在月老庙的神坛前方,香烟缭绕,月下老人高坐堂上,笑容满面地俯视红尘男女。
“……村口的秀娥说拜了之后,不到三个月就嫁出去,上个月的朱美美也嫁了,大家都说非常灵验,今天我也来求了,拜托月下老人为我牵红线,绑住那个该死的男人,叫他不要再躲了,赶快出现,把我娶回家……
“啊!偷偷告诉一件事喔!罢刚来庙里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好帅好帅的男人,虽然他的性格很恶劣,讲话的态度跩得二五八万,可是他真的帅得我心头小鹿乱撞,月下老公公,跟打个小商量,我未来的老公不必太有钱,只要长得和他一样帅就好……”
常乐天捂着嘴嘻嘻傻笑,表情满是捡到宝一般快乐,她眼珠子溜了一圈,瞧瞧庙里四下无人,连忙从包包里拿出自制的喜帖,往神桌上一放,希望月下老人不要忘记她身边还缺了一个男人,赶快帮她牵红线。
她芳心大动,而且动了好些年了,可是恋爱运总是比别人差一点,桃花才开就谢了,不是遇到烂男人便是劈腿男,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年年为终身大事发愁。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求神明帮助,她相信这一次有老天爷加持,幸福美满肯定在不远处招手,人不会一直倒霉,她相信时来运转,好事迟早降临身上。
她呵呵地笑着,一点也看不出频遭打击的模样,乐观地近乎傻气,丝毫不觉得上天亏待她甚多,时时怀抱感恩,感谢老天让她来到人世,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乐天姊姊,妳在笑什么?”
忽然一声童稚叫喊,常乐天吓得心脏怦怦狂跳,差点一头撞上桌角。
“人……人人,你不用上学呀!舒晨姊也回来了吗?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出新书……”
小大人似的沈人人学起他的总裁老爸,把眉毛扬得高高的。“乐天姊姊,妳不要一下子问那么多啦!我才六岁耶!记不住太多。”
常乐天呵呵傻笑,将语调放慢。“你怎么又回村里了,不是跟爸爸回去了?”
“现在放暑假呀!我最喜欢暑假了。”天天可以睡很晚,成天玩耍,不必做功课,还能看很多很多的卡通。
沈人人刚从幼儿园毕业,今年要升小一,是村长沈助本的宝贝外孙,村长舍不得太久没见到一手带大的小孙子,因此要求女儿沈舒晨每年寒暑假都要带儿子回村子“度假”。
因为沈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其它子嗣,所以沈人人虽然已认祖归宗,可是仍然姓沈,日后得以承继沈家香火,这是沈家三人的共识,即使沈人人的父亲罗劭然非常不高兴,明里暗里一直想为儿子正名改姓罗。
“暑假喔!真好命,我已经好久没放长假……”常乐天一脸羡慕,想着离她好远好远的学生生涯,她每年的暑假除了打工还是打工,根本没有一天假期。
沈人人想摆出大人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还是十分天真。“乐天姊姊,妳也很好命呀!我爸爸几乎天天要上班,妳都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她突然发出吓死人的尖叫声,他用两手捂着耳朵仍叫人受不了。
“啊~完蛋了!迟到了,迟到了,我忘了下午要陪课长外出巡视风灾损害情况,完了,完了,要被扣钱,我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又要泡汤了啦……”
天哪!她的包包呢!啊,金纸也还没烧……
常乐天像火烧脚底的跳起来,匆匆忙忙拎起丢在一旁的小背包,又抱起一迭烧给神明的金纸,赶着在上班前先在金炉化了。
隐约记得有什么事忘了做,可她跑进跑出的忙得晕头转向,却始终想不起哪件事没做,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她那辆骑了快十五年的破铁马。
“乐天,妳也来拜拜……”
“村长,再见。”
常乐天太急了,与村长错身而过,根本没空留下来哈啦!她使劲地踩着脚踏板,心底默默地祷告着,希望课长别太准时,让她能及时赶上。
由于她骑得太快,差点擦撞上一辆刚从巷口转向的高级轿车,还好她技术好得没话说,车头一转闪过黑头车,在那瞬间,她眼角余光微微瞟见车后头似乎坐着稍早见过的毒舌帅哥。
只可惜迟到的人无暇多瞧一眼,现在她满脑子是钞票长了翅膀快飞了,只顾着双脚拚命踩。
举起手正要打招呼的村长怔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放下手,笑呵呵地找早一步进庙的小外孙。
“外公,外公,乐天姊姊的东西忘记拿了。”沈人人高举起在神桌上捡到的红色纸张,想追出去。
正在学写国字的沈人人认字不多,“常乐天”三个字是他刚学不久的新字,他认识,可是写得不好,歪七扭八,被他妈妈取笑是蚯蚓走路。
不过他个性跟他爸爸一样不服输,写不好更要用心,只要一看到纸和笔,他就会勤奋地把每一个不太熟的字写上去,再沾沾自喜地向人献宝。
“这胡涂丫头又落了什么……咦!喜帖”沈助本将帖子一打开,上面的人名吓了他一大跳。
“外公,乐天姊姊要结婚了吗?她需不需要花童,我喜欢美美的新娘子。”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颇有自荐的意味。
“等会儿外公再拿到常婆婆家,你先去点香,跟神明爷爷说你又来拜托祂照顾了,求祂保佑你健健康康,天天都快快乐乐。”沈助本随手将喜帖往失物招领处一放,心想着一会儿离开时再顺手带走。
“嗯!”沈人人头一点,开心地拿香拜拜。
爷孙俩点了香,三炷清香上告天听,一求身体健康,二求田作丰收,三求无病无灾,四求村庄太平……
蚌头小的沈人人抢着插香,踮起脚尖仍插不着,沈助本笑呵呵的将他高高抱起,让他顺利地插上香。
他正想带小孙子到庙口和人下棋,不意一辆黑头车像迷路似地驶进庙埕,身为为人服务的村长,他缓下脚步,看着一个陌生男人下了车,步履稳健的朝庙里走来。
这男人一看就是坐办公桌的,身穿高级订做西装,身材俊挺修长,气质跟他们村里的男人完全不同。
“少年仔,你找人是不是?”嗯!这车子不错,跟他女婿那辆有得拚。男人的本性,不分老少贫富,第一个注意的一定是车子。
泉武人没有什么表情的看了眼供奉神明的庙宇,把失物招领处当作询问柜台,语气有礼但偏冷的问:“请问红线村是否住有一位常喜云女士?”
“常喜云,喜云……唔!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明明很熟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嗯,这少年仔是日本人吧,虽然中文很标准,但还是带点怪腔怪调。
“没有吗?”难道征信社给他的资料有误,还是他找错地方?
“等一下,等一下,别着急,年轻人要有耐性,我再想想……啊!”沈助本大叫一声。
“想起来了?”知道可能找到人时,泉武人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一些松动。
“不是啦!有蚊子咬我小腿,等我把牠打死再说。”沈助本弯下腰打蚊子,没瞧见泉武人脸色变得难看,额际的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