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停,意外的,她回到和米儿分别的道路旁,一声尖锐的喇叭声让她吓到清醒。
蓦地,她瞧见脸色冷沉的鬼怒堂弯拾起一只亮亮的东西,紧紧包在手心。
那是……戒指?
血腥的气味,嗄啦的水车声,马儿嘶鸣吃着青草,翻飞的金黄色沙幕映着阳光,说是陌生却熟悉的空气中漂浮着烤羊腿香气。
风,是清凉的,带着山城独有的熏香味。
这是梦吧?她不愿醒来。
但是,站在床头看着她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他心底沉重的哀伤,让她有了想哭的感觉。
又是谁在叹息?
不要,不要,不要再难过了,黑夜虽漫长,但黎明很快会到来,当第一道曙光照射鼠尾草叶片,光明就会回到地面。
第9章(2)
“傻孩子,为什么要回来,妳不知道妳正走向地狱的入口吗?”
这声音,这声音……喔!别哭了,为何泪流不止,这沉痛的声音似乎来自孩提记忆,那个有强壮背影、将她高高举起的男人。那一夜,他死了,大家都这么说。
“怎么哭了呢?娅儿,妳是不是看见自己悲惨的未来?”娅儿啊!好久没听过有人这般唤她,记忆中这样唤她的人,有双温暖的大手,会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入母亲怀中,笑声清朗的说:“这是我们的宝贝。”
那是……那是……那是她的……
“爸?”
蝴蝶般羽睫轻颤着,星钻光芒由迷蒙水眸扬散,照亮灰浊的世界。
那个男人,她看到了,乌黑发丝掺杂灰白色调,曾经俊朗的脸孔满布风霜,他不再年轻了,岁月的痕迹提早爬上他早衰的眼尾。
“妳……妳还记得我?”发鬓已白的中年男子激动低喊,打颤的手似要触碰雪做的女敕娃,却在伸到一半又抖颤收回。
“他们说你死了,我看见你被放入方形石棺里。”黄土一坏,埋了。
男子哽咽地红了眼眶。“我也以为我死了,可是『他』不让我死。”
“妈她……”是不是也活着?他摇头。
“他不让她有机会得到他的能力,要求我将她火化了。”
“原来……”
眼泛泪光的冬妮娅终于伸出哲白小手,握住曾经温暖,如今却满是伤痕的大手。
“妳呀!真是太傻了,怎么轻易被骗回来了?当初妳女乃女乃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妳偷偷送走,妳却……”自己走入恶龙口中。
她笑了。“我不能丢下我的父亲呀,你跟女乃女乃样疼我。”当她看到那张相片时,就知道摆月兑不了命运,相片中的男人看起来好像老了三、四十岁,但她很清楚那是与她分别十五年的父亲。他变得好苍老,老得令她心疼。
“孩子,我很高兴再见到妳,但是我不能让妳跟妳女乃女乃沦落相同的下场。
是该做决定的时候。
看到他眼中坚决的光芒,冬妮娅心头一惊。“爸,你想做什么?”
“快,娅儿,爸在山城后头的水道藏了一艘船,妳上了船就快走,不要回头。”以前他保护不了她,现在他拚了一死也要护她周全!孩子的妈,保佑我们吧。他在心里默祷。
“那你呢?爸,你不跟我一起走?”不行,不可能,她岂能一人逃生。
他笑着一抚酷似妻子的小脸。“总要有人掩护妳,知道妳平安健康,我死也无憾了。”
“爸……”她哭着摇头,神色哀戚。
“乖,宝贝,不要再延迟,我们马上离开……”她绝不能留下,山城需要改变。
“想走到哪儿呀?冬青,我的儿,你不会想带走全族的希望吧?”果然是养了头老虎。
低而沉郁的沙哑嗓音宛如鬼魅般响起,一阵阴侧侧的冷风由墙壁沁出,扬起金黄色纱幕,阳光被乌云遮住了,只剩下晃动的阴影。
阴影处走出一位看不出年岁的老人,原本光秃的头冒出了毛发,发皱的眉宇少了深褶,垂盖住双目的眼皮微微上扬,露出炯然精铄的鹰眸。短短的两个月间,他靠食人血和处子甘露恢复些许年轻,佝楼的背不再弯曲,直挺挺的像个壮年,健步如飞,不需搀扶。
“不,父亲,我只是想带她到附近走走,看看山城这些年来的变化。”中年男子忽然变得恭敬,身一倾,垂目视地。
“呵呵,那是我怪罪你喽?以为你早就心存异心,想着怎么将我铲除。”他那点小心思能逃过他眼皮底下吗?
他面不改色地回视老人。“父亲是我们奔狼族神祇,我岂敢心生反叛。”
“最好是不敢。”老人目光一转,露出慈霭笑意。“娅儿,回来了呀,外头好不好玩?”
“呃!好……好玩……”她一缩,避开戴满宝石戒指的手。
“玩够了就要回家,不要把心玩野了,咱们还等着妳带领全族走向繁荣。”他笑得阴沉,彷佛是一只带着狡色的黄鼠狼。
“我……我……我不会用我的能力帮你害人,你们要成功就得靠自己,我不是全族的救星!”握着胸前坠饰,冬妮娅勇气突增,说出心底话语。
老人锐利的眼微瞇,嘴角轻勾。“翅膀长硬了是不是?敢用妳迷人的小嘴说出令人伤心的话,妳真的让我很感慨呀。”
他用着大祭司专用的法杖拄地三下,七名帽沿覆面的黑袍人鱼贯走入,其中一人在瞧见冬妮娅的容貌时,微露怔愕。
“你就要死了,还要权力做什么,放过别人也等于放过自己。”人世间的一切是带不走的。
一听到那个“死”字,老人的脸上明显出现恐惧。“有妳在,我就死不了。”
他要成为世上最长寿的人,和天地一样永垂不朽,绝不庸碌地沦为平凡无奇,传说是他所造的。
“你错了,祖父,没有人是永远不死的,即使我的血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但是逐渐衰退的还是免不了败坏,内部的器官会因为衰竭而失去功能。”人不是神,无法永生。
“妳……妳在胡说什么!我是狼神的使者,他赋予我永生的生命!”不知是害怕她的笃足,或是气得发抖,老人紫黑色的唇片微微颤抖。冬妮娅用怜悯的眼光看他。“就算是不能动的活死人也无所谓吗?你难道没发现再多的血也没法阻止你外观上的改变?虽然老得比一般人缓慢,但是你的老人外貌已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他可以活一百岁、两百岁,甚至更长,可惜盛装灵魂的不会永保正常体态,它会不断流失体力和健康,消磨流沙似的生命。
“那是我太久没喝到圣女的血,只要妳贡献出纯洁的处子鲜血,我很快就能回到人生的颠峰期。”她逃不掉的。
“我不是处女。”她勇敢的说出,双眸清澈地映出被爱的幸福。
“妳说什么?!”老人两眼暴张,像凶猛的赤炼蛇突发攻势。
冬妮娅不怕激怒他,又说了一遍,“我不再拥有你想要的纯洁,我的心、我的身体,只给我爱的男人。”
“妳……妳……”他伸出泛黑的长指,直指她的咽喉,似要指住她的颈子,折磨她。一道身影迅速挡在两人中间。
“父亲,请勿操之过急,她会想通的,我们山城的程祉就是她美好生活的开始。”
老人的手并未停止,他刷地抓破儿子的袍衣,臂肉外翻。“人家说父女同心,我真该提防你了。”
冬青眼神微敛,手掌悄悄握起。“父亲,我对你的忠诚无庸置疑。”
“是吗?可是我还心存疑虑。”转动着指上的宝石戒指,老人阴阴地笑了。
“疾光,过来。”
“是的,大祭司。”
黑袍人之中走出一位连帽覆额的男子,恭敬地听候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