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去。”她很怕,怕再也看不到他。
“不。”他坚定而温和的拒绝。“我没有把握能否保护你。”
“我不怕。”只要跟着他,她什么都不怕。
“我怕。”司徒离人表情万千的抚着柔细小手。“我眼睛看不见,没办法即时为你挡下危险,我不晓得会不会有另一个你出现,到时我要怎么保全两个你呢?”
她不语,低垂着头。
“我承认我也有不足之处,不管我如何排盘卜卦,始终算不出你十七岁以后的命盘,但我看不到你,表示你还活着,温热的身体确实存在着。”她还没死是唯一的线索。
“我……我不要一个人被留下,孤孤单单的感觉很可怕。”她怕那个声音又来拉走她。
时候到了,于神恩,卒于十七……时候到了,于神恩,还不快走……时候到了,于神恩,该去报到了……时候到了,于神恩……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不要害怕,神恩,为了我勇敢,我不会丢下你一人。”她现在的状态太脆弱了,容易遭邪物占据。
“我……我会勇敢,我等你。”她明明怕得双手直抖,却强装坚强。
“你哟!真让我放不下心。”司徒离人幽幽地叹息,大掌模索着她秀致五官,轻轻在眉心落下一吻。
“如果你能吻在唇上,我会让你更放心。”她一脸期盼。
闻言,他轻笑出声,“等我回来再提醒我。”
“如我所愿?”她下意识地舌忝舌忝唇,直盯着他近在眼前的嘴。
“看你表现如何。”他不给承诺。
“厚——”她不服气的发出抗议声。“你有诱骗小女孩的嫌疑。”
他又笑,抚过她的发,发现又长了三吋。“你可以走到屋外,但不能走得太远,竹芦四周一百公尺内我有布下结界,你不用担心会有邪物侵扰你。”
“那人呢?”她一脸哀怨的说道,不希望他离开她。
“人?”司徒离人想了一下。“在我房里左边的柜子有春色留下来的电击棒和防狼喷雾剂,下山前我会教你怎么使用。”
“春色?”听起来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我师妹,我一向当她是亲妹妹看待,不过你不会有机会见到她,她嫁人了。”她们错过了有点可惜。
“咦?”他的话真奇怪,嫁了人就不回娘家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她的故事很离奇,有空我再说给你听,现在陪我去散散步好吗?”他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嗯。”她喜欢散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归巢的倦鸟飞过头顶,染红的晚霞伴随着一颗大火球往西坠落,一闪一闪的星子在天未暗时跳了出来。
迎着微凉的晚风,不觉冷的于神恩专注地看着她心里最耀目的太阳,一下子涨满的幸福感充斥全身,多到无法承载。
蓦地,她像发现什么地大叫——
“你有白头发——”不只一根,而是很多根。
第四章
“于神恩?”
乍听这个名字时,陪同下山的老滚忽然怔了一下,脸色怪异地想着在哪里听过,十分熟悉,让他直觉得应该认识名字的主人,而且和她关系密切。
“她”,不做“他”想,认定这个名字是个女孩。
为什么呢?
他说不上来,感觉曾有那么个小女生,脸蛋小小,手小小,走起路来也很小步,使劲地捉住他的手撒娇,喊他……喊他……呃,喊他什么……
不,不对,他不可以忘记她,他要尽快想起她,因为她是……她是……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对不起,没有这个人,我们这附近的透天厝被大财团收购,改建成办公大楼,没你要找的阁楼。”鸽子笼倒有几个。
“喔!打扰你了,那请问秋冬便当店往哪走?”都十年了,人事已非。
“秋冬便当店?没听过耶!”真俗的店名,叫佳冬不是更好听。
银白色的发丝飞扬在阳光下,特别引人注目,发长及腰的司徒离人不辞辛劳在大街小巷中穿梭,飘逸俊秀的身影总叫人忍不住回头一顾。
之前于神恩大喊他黑发中有白头发,他苦笑不语,白,才是他原来的发色,因为师父要他做一件事他尚未做到,因此顽性甚重的老人家趁他睡觉时,偷偷地将染发剂往他头上倒。
其实是黑或白他也不在意,反正他看不到,一直到三天后他才经由村人口中得知,但那时已经洗不掉了,白发变乌丝。
只不过药剂有时效性,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就慢慢褪色,因此露出原色。
意外地,她居然喜欢他一头白,坚持漂回原来的颜色,折腾了一夜,终于以银丝见人。
“秋冬便当店……你说的应该是秋冬开的便当店啦!它原先的店名叫好吃便当店。”一位打扮入时,年近五十的妇人这么说道。
“搬了?”
“是呀!搬很久了,听说秋冬她老公外面有女人,她一个火大拿起菜刀往他背上砍……夭寿哟!十七刀耶!差点要命,这女人真的很狠。”
嚼着槟榔的老阿伯描述当时的惊险情景还做出砍人的凶狠动作,直说只剩下半条命的老板吓得和老婆离婚,跟外面的女人搬到国外,再也没回来了。
“老板娘她人在哪里呢?”至少还有一个人可问。
“谁知道,被关了好些年,也不晓得放出来了没。”
线索到此中断。
额头微冒薄汗的司徒离人听从老滚的建议,两人先到附近的公园休息一下,有树荫遮凉不致太热,顺便重整思绪。
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四处打探,可笑的是,找到的线索有一半是错的,三段说成四段,南和北相距甚远,而且街道名称也有出入。
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譬如小商店变成大商场,平房没了,矗立着高楼大厦,道路拓宽了,新兴的商业街和小吃店林立,物换星移、沧海桑田。
于神恩是个孤儿,她一个人承租八坪大的小绑楼,原先的房东卖了房子也不知哪去了,根本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有没有亲人。
而早已关闭的学校更是找不到人询问,大部分学生资料早已流失,她的同学有些人她自己都讲得不清楚,茫茫人海又如何找到遗落的小粟呢?
“先生,你为什么执意要找出那个叫于神恩的女孩?”他从未看过他这么认真的神色,好像那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司徒离人面上微露惑色。“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我应该没告诉过你。”
“我猜的。”果然是女孩。
“猜的?”
“因为你最近常追问我有没有瞧见一个女孩,我猜你想找的人是她。”他找得很急切,有时若有所失地托腮叹息。
当初春色小姐被吸入阴阳镜时,他也未流露太着急的心情,神色自然地研究古镜,不疾不徐地从中模索出蹊跷。
如今人不同了,反应也不相同,看得出他特别看重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娇客,虽然从容不迫仍在,却多了一丝关心。
“是呀!我想找她,但又不是她。”她是她,却也不是她。
“先生,你在打什么哑谜?”老滚听得一头雾水,不晓得他究竟在说什么。
司徒离人低笑不语。
饼午的公园少有人活动,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怕热的老人带孙子回家睡午觉,三三两两的游民或躺或坐的抽烟聊天,吵杂的车声影响不了此时的宁静。
近秋的气候还是一样炎热,吹拂而过的风仍带些热气,不是让人受不了的酷暑,就是有点闷热,吸进肺部的空气也显得干燥。
“秋冬小吃店的米粉汤真是他×的好吃,一碗要我三十块,吃死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