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带她来她就会有办法吗?
柳绣娘幽幽地发出叹息声。“等我走远了,若有似无的申吟声引起我的注意,我才瞧见有名老妇倒在门边,全身发烫发出呓语。”
“她是谁?”这么可怜。
“我不认识她,她除了叫我滚开外,一句话也不肯跟我交谈。”门是上锁的,她救不了她,只能用芦苇的茎送水到她口中,不断唤醒她。
原本以为老妇会撑不过去,但她还是活下来了,只是身形更为瘦弱,有气无力,趴在地上捡食发臭的包子和馒头。
她们算是同病相怜吧!一个关在有形的笼子里,一个囚困无形的四方墙,她们一样的身不由己。
怜悯她是出自对自己处境的无奈,她也明白帮不了老妇什么忙,只能偶尔来看看她,看她是否又病倒了,其他就算是听天由命。
“又不是猫呀狗的,竟然把人关起来,简直太不人道了。”恶!好臭,是什么味道?
才走到门口,欧阳春色就想开溜,一阵恶臭扑鼻而来,恶心的气味令人想吐,她想她要是再前进一步,肯定会被臭晕。
“你可以从窗口看看她的情形,溃烂的伤口不上药不行。”柳绣娘掀开一条小缝,想让她看个仔细。
“等……等一下,等我吐完再说。”午膳不该吃太多清炖羊肉,全吐光了。
吐得晞哩哗啦的欧阳春色有些虚弱,她以手捧起干净的潭水洗脸,再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有小强性格的她是不怕挫败,越挫越勇。
人的潜能是无限大,由她身上可以得到印证,只听见布帛撕裂的声响,少了一截袖子的她将上等布料做成口罩,捂住口鼻,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不过她不是走向柳绣娘,而是豁出去的朝破旧的门板走去,她看了一眼生锈的粗大锁头,想也没想地取下夹耳的坠子,将银白色坠炼拉直,插入几乎满布锈屑的锁孔,轻轻转了几下。
喀达,喀达!卡!开了。
“就说我有做贼的天分嘛!不靠预知也能发达,我……咦,你要去哪里?”不要把她一人丢下。
柳绣娘回头一笑,“等我一会,我去帮她拿些食物。”
“什……什么?!”她真要抛下她一人?
现在打退堂鼓成不成?
欲哭无泪的欧阳春色是进退两难,后退是水,只怕先淹死,前进是恶臭的污染地,万一憋死了怎么办?
思前想后,闲着闲着,反正她也走不掉,不如进去瞧一瞧。
“滚开——”
厚!怕怕,好可怕的吼声,一点也不输爱吼人的司徒太极。
“婆婆,我是被逼的,你千万不要怪我,虽然我也很想滚,可是我怕水,你这屋子借我歇一会,等潭里的水干了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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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谁的脚步声在接近?
是谁在说话?
宾开,不要再来骗我了,我不会再上当,全都给我滚开,滚得远远地,我要一个人老死在冰冷的寒潭之中,不用你们替我收尸。
风来了,在嘲笑我用情太深,相信所爱的人一生只爱我一人,永不变心。
雨下着,哭我太傻,竟然坚守昔日的誓言,不离不弃地死守着一份枯干失色的爱。
不了、不了,再也不要了,任由天地将我遗忘,这溅起的潭水中有我的血和泪,老去的红颜随凋落的春花枯萎,还要为谁等待,为谁数着春夏秋冬?
不,不要开锁,让我腐烂成一摊血水,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可怜的儿呀!娘在这里,为什么你不来见我,娘真的吓到你了吗?
“滚开——”
谁把光放进来,没瞧见她的愤怒吗?
炳!叫她婆婆,她已经老得满头银霜了是吧!枯瘦的双手凹陷见骨,连她自己见了都怕,合该是个老太婆了,没人见得到她曾经艳冠群芳的娇颜。
美人迟暮、美人迟暮,她迟的又岂是貌美年华,恐怕一切都迟了……
“婆婆,不是我不过去,是你真的很臭,我还要适应一下,假装你这里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你是玉做的菩萨,小泵娘我诚心来参拜。”
哇!催眠、催眠,她踩到的是烂萝卜,而非一坨屎,赶快进入催眠状态,一叶扁舟划呀划,凉风吹来……恶!是屎味。
“滚、开——”
“哗!婆婆,你这声滚开比刚才那声有力多了,你是不是在偷练什么盖世武功,收不收徒弟?我最近很需要神功护体。”
不过她没耐性,定不下心,最好有速成法,念两句杀!杀!就能把人砍成七、八段,省得费力。
“……滚开……”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她明明被铁炼炼住,居然说她在偷练功!
皱得连眼皮都下垂的老妇抿抿干裂的唇,一声吼叫竟显无力,她趴在腐朽的木板上努力地睁开又沉又重的眼,一点点透进的光刺得她双眼发疼。
“打个商量不要用滚的好不好?老滚说我滚起来很难看,只会吓走飞鸟野兽……咦?潭中有肥硕的银鱼耶!婆婆,你有没有钓竿?我们钓几尾鱼来烤。”好肥的鱼呀!铁定鲜美甘甜。
“你……很吵……”叽叽喳喳,吵得她老太婆耳根子不清静。
“婆婆,你的头发好长,我刚还以为是发菜呢!你把眼睛都盖住了,瞧不瞧得见我?我叫欧阳春色,被一个名为柳绣娘的女子骗来的,她怕你吼她就先溜了,我一个人很可怜地被留下来……”
她叨叨絮絮说个没完,好像停下来就会断气似,莲舌滑溜得令人惊奇,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滑动,很慢很慢地,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细微的动作。
胆大心细的欧阳春色先搓起一小撮带着异味的灰白发丝,再扯扯看来脏污的裙摆,一寸一寸地移动,两片唇瓣开开阖阖,虽然她很有心想助人,可是就差那么一步,她还是忍不住冲到窗边大口吐气。
她一再安慰自己不是圣人,失败了再重来,一点小挫折算什么,不屈不挠勇往直前,她就不信会被打败。
但是……
“受不了?”哼!不过是个自言自语的笨丫头。
“是呀!挺难受地,你怎么待得住?要把一间房子搞得臭气薰天可不简单。”换做是她,早举白旗投降了。
老妇扯动着铁炼,发出铿锵声响。“因为我走不了。”
“嗯、嗯,那倒是,钉得很牢,直接打入底下的平石,除非是力大无穷的巨人,或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否则谁也拔不起来。”太恶劣了,一丝逃生的机会也不留。
不管犯了多大的错,都该给予当人的基本待遇,虽说这年代是没有人权可言,但情理法人情是排在第一位,凡事不一定要那么严苛,黑白之间总有灰色地带,留人一条后路就是对自己慈悲。
“你是来嘲笑我的?”不知不觉中,老妇的话不禁多了起来。
“不,我是来帮你。”鱼儿鱼儿水中游,你们一条比一条肥。
“那你在干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怪丫头,怪到让人无法忽视。
“喔!我想钓鱼……呃,不是啦!说得太快,我是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吗?你有没有儿子女儿?”难道都没人肯理她?
老妇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不想回答似。“我有一个儿子。”
“那你儿子呢?”不孝,不孝,大不孝,要是她有个妈她一定好好孝顺她。
看到老妇的际遇,欧阳春色忽然觉得很难过,想到她那不知面孔、不知姓名、不知去处的母亲是否安好,有没有人照顾她?
“他……不肯认我。”她语气哀伤地说道,流露出深沉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