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只身去铲除邪教?!”楚君辞眉稍倒竖,不可思议地看着冬离。
冬离没有回答,仅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明明是冬季,却将窗子打开,灌了一室的冷风。
楚君辞冷笑一声,“想不到冬离道长竟要为楚府只身涉险,真是令我感动莫名。”犀利的言辞下,眼前竟再度浮现那天夜里冬离寂寥的眼神,心上顿时似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除去邪教,中原也可减去一大隐忧。”
“所以冬离道长愿以一人之命去换得整个中原,还有楚府众人的周全,真是个一本万利,有赚无赔的买卖。”楚君辞不无讥讽地道。
对上她闪着怒意的黑眸,冬离平静地道:“既然如此,楚姑娘何必生气。”
“我哪里有生气,又何来的立场生气,冬离道长为一代高人,为武林贡献良多,现在更要为武林安危而甘愿牺牲自己,实在令小女子感佩非常。”语气越发讥诮地道,楚君辞动作利落地为冬离的手臂换药、包扎,下手不留情。
“不过,楚府上下担不起冬离道长这样的情意,邪教前来不过是想要我楚家的兵器,这点小事,我楚君辞自信还有办法解决。”
冬离闻言一阵惊疑,如若楚家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楚宗主也不会广邀各方人士前来,更不会发生日前的一场恶战,“你要怎么做?”
楚君辞的视线仍落在冬离臂上的伤口上,伤得太深,已经过了几日皮肉也未能完好地愈合,只要稍不小心伤口便会裂开,刚刚她生气之下,伤处又渗出一点血丝。
他究竟将自己的性命当作什么?楚君辞看着冬离已经包扎好的手臂无声地自问,却没有个答案。
冬离好似有许多事不能对人说,所以只好藏在心底,任凭别人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骤然抬头,楚君辞似笑非笑地对上冬离问询的灰眸,“既然惹祸的是兵器,我便毁了这祸根。剑可以再铸,只要人不失,剑便仍在。”事情的根源并不止一个,解决的方法也不止一个。
楚君辞说得坚定,毫无迟疑,连眼神都不曾闪动一下。
冬离心下感动丝悸动,怔怔地看着楚君辞清澈坚定的黑眸。
由她的眼神中可以猜到,她已经说服了楚宗主,毕竟物毁可再造,只要有心,便能铸出更好的剑。
第十四章姻缘卦
冬离有瞬间迷惑在楚君辞的眼神中,回过神,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近乎慌乱地避开楚君辞的视线,冬离对楚君辞话中的弦外之间听而不闻,“楚姑娘所言甚是,既然事情可以解决,那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迟早是要分开的,而且是越早分开越好,冬离的眼中闪过抹黯然。
他还是要走!
是啊,既然事情楚家可以自行解决,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她不想他走,她心中还有好多茫然,她还未搞清楚心底的那抹痛楚所为何来,他怎能就这样走了?
而且,如果就这样让冬离离开,只怕……他们难再相见。楚君辞直觉地知道,冬离不想见到她。
方才的怒气、意气、坚决瞬间一扫而空,楚君辞将冬离左臂上的白布重新系好,心底的情绪乱作一团。
她想知道冬离为什么要一味地轻贱自己?为什么明明可以温和地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灰暗若死?
心间的那股刺痛再度袭来,没有任何预兆,楚君辞抚上自己的心口,抬眸时看到冬离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见她抬首立刻撇开头去,再不看她一眼,唇角直直抿成一线。
心中霎时闪过什么,快得令楚君辞抓不住,眼神越来越迷惑,有什么事情在心头呼之欲出,却怎样也让她抓不到那个关键。
“道长若离开,楚君辞定会前去送行。”楚君辞听到自己语音清晰地对冬离说,略停顿了下,续道:“道长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冬离侧着头,看也不看楚君辞,问:“楚姑娘想卜什么?”
呃,楚君辞一怔,自己也不知要占卜什么,眼眸不由得看向冬离硬朗的侧颜,而后月兑口道:“就卜我的姻缘吧。”
心头一颤,冬离轻声应道:“……好”
姻缘!
楚君辞眼眸一亮,蓦然抓住自己心底那个漂浮不定的关键。
原来……是这样吗?楚君辞一眨不眨地看着冬离始终没有转过来的脸。
疏淡的眉,眼睛也是颜色也近似于灰,而非常人的黑眸,唇也是淡淡的,鼻子却很挺,就好像冬离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硬朗,整体却是个很温和淡雅的人。
一身白色的道袍,连鞋都是白的,纤尘不染的模样就好像是传说中那种修道有成的道者,如果再加上他宽容的心性,和现在的所作所为,也许将来真的会成为让后人敬仰的道者。
而她,竟然喜欢上了这名道者?!
楚君辞对自己摇了摇头,她喜欢的不是会成为传说道者的冬离,而是……冬离,单纯的是作为人的他,而不是道者。
那个不爱自己,从不重视自己性命,将一切秘密埋在心底的冬离,这样的冬离,是人,而不是让她不能去碰触的道者。
自己真是……自讨苦吃!楚君辞对自己苦笑,什么样的人不去喜欢,却喜欢上这样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还是一名清心寡欲的修道者。
手指向衣袖内伸去,碰到里面的东西后,楚君辞无声地笑了下。
“这一卦我先寄放在道长手中,日后我再向道长讨回。”深吸一口气,楚君辞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既然明白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呆在原地不动,不去争取实在不是她楚君辞的个性。
冬离想要离开,可以,只要她去找他就够了。
“你……”冬离错愕地看着楚君辞。
他不想再见到楚君辞,否则他也不会这样急着离开。
在楚君辞对他问出那句“为何你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时,他的心便已乱了。
他活的时间远比外人猜测的时间要长很多,漫长的岁月中,冬离对人情世故看得何其清楚。
将楚君辞的一切情绪收入眼中,冬离怎会不明白,他不小心扰动了这个小泵娘的心。
冬离垂下眼眸,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不管他在这世间活了多久,他还是个人,而人总会遇到能令自己心动的人或物,想要去接近,碰触。
可,他不能。
不管他想做什么,早在很久以前他便失去了和一个人长久相伴的资格。
冬离眼中有着苦涩,这世间本没有不老不死的人,可偏偏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现在他可以在武林行走,但再过个三年或是五年,他如果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就难免惹人怀疑了,那时他就必须从这世间“消失”。
他可以隐居深山,但楚君辞不能。
她是楚府未来的宗主,她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走,嫁为人妻、生儿育女,生活的幸福美满,专心地做着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这样过完一生。
而不是跟着他这样一个永远不会死的人,等到年华老去,楚君辞看着容颜依旧的他,会恨他的,而他担不起那份感情。
不想听他拒绝的话,楚君辞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趁着冬离不知因为什么而发怔的时候,推门离开。
“我就不打扰道长休息了,告辞。”话落,人也跟着消失在冬离眼前。
“叮”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楚君辞走得太快没有听到,冬离循声看向掉到地上的东西,走到近前将其拾起。
是一支男用的玉簪,一端雕着个似是而非的形状,让人看不明白,是楚君辞转身离开时由她袖袋中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