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破晓双膝落地,跪著抹擦客厅的大理石地砖,她压根没为离家出走的唐晨阳忧虑,甚至不怕他死在外头,被抬了回来。
原本唐家的家务事是四个手足分担,每个人照轮,谁也逃不过,虽然有时候她会偷懒,丢给家中的“男佣”收拾。
可是大姊被未来的大姊夫盯得死死的,他们有空不是约会便在床上玩摔角,她分内的工作就往下丢,由底下的妹妹承受。
而二姊是台湾、日本两边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部的“春风幼稚园”,想在家里看到她的次数比五根手指头还少,根本不能指望。
原本还有个哥哥在上头顶著,她就算溜出去搞她的“大事业”也会有人掩护,哥哥爱护妹妹,怎好让她一双富贵白女敕的小手磨破了皮呢!
谁知唐晨阳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枉顾兄妹情深,把拖地、洗衣、打扫、除草、喂鸡的工作全扔给她,她小小的肩头怎么担得起,存心要累死她这个小妹,她怎能不眼巴巴的望穿秋水,盼他早日归来。
懊死的唐晨阳,他最好别死回来,否则她一定要发挥感人肺腑的手足之爱,将他抽骨剥筋,挫骨扬灰,让他当一缕无主幽魂。
“姑姑,我们还是找找他吧!免得人家说我们唐家没血没泪、无情无义。”血管里流的是冰水。
“人家说的是实情,不必理会。”恶魔可不是让人喊假的,他们一家子什么都有,就是没心肝。
“可是我的手快断了,体重直落五公斤,再这么恶性循环下去,你会发现咱们家的垃圾比山高,厨房爬满蟑螂、老鼠,桌椅窗户灰蒙蒙的一片。”而一具枯尸——也就是她,趴在垃圾当中。
“……”唐冰喻顿了一下,长睫微微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辛苦了,小妹。”
“姑姑……”她真的会累死啦!他们住的是大得吓死人的豪宅,通常会配备十来个佣人的那种。
“嘘!我接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唐冰喻扬起纤纤五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陈弟弟呀!你说我家那个浪荡子在外面跟人家同居……姊弟恋……他课不上跑去当小白脸……嗯,我晓得了,帮我盯牢他,你要的那套未上市的游戏卡在我办公室,记得去拿……”
就像接了一通普通的电话,唐冰喻表情未变的阖上手机,继续翻看手中的小说,津津有味地看得很起劲,让人不敢打扰。
可一边抹地、一边偷瞄的唐破晓实在是对电话内容好奇不已,小陈弟弟究竟是何许人也,敢冒生命危险通风报讯,此人肯定吃了熊心豹胆,他家阿兄不仅长得像女人,连性格也相当女性化,心眼小又爱记恨,有仇必报。
“姑姑,小陈是谁?”日后换她密报,让老三感恩图报。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赶快把地给我抹干净,后头还有一堆碗没洗,难得放个温书假,窗帘顺便拆下来洗一洗。”贼头贼脑,不思长进。
“吓……窗……窗帘……”不行,她脚抽筋,手也废了,好残忍的姑姑呀!
温书假顾名思义是放两天假温书,而非当苦力,他们家的窗帘一、二、三、四、五……足有三十七面,虽然有现代科技——洗衣机,可光是拆下再晾起,她树枝一般的手臂肯定报销了。
可恨呀!可恨的唐晨阳,你到底死到哪去了,还不回来接掌你苦命的生活,你有种跑远点,一辈子也别再出现,否则……
一阵磨牙声阴恻恻响起,远在城市的一端,某个俊俏美男子莫名地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哈啾~”
进行中的会议突然中断,有人关心、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疑似伤风感冒的美丽男孩。
“你怎么了?”
一边擤鼻涕,一边做纪录的唐晨阳摇著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八成他人缘太好了,有人眼红背著他钉草人,诅咒他永不超生,修罗地狱当饿鬼。
以他凡走过必留下灾难的邪恶力量,若没几个人恨著才奇怪,他得罪人的本事刚好和他的“美貌”成正比,想杀了他的人不在少数。
像他前几天才把许茂财气得送医住院,又害英明伟大的总经理从楼梯滚下去,当场跌断了腿,还有下流货江暮春,起码得休养半年才能玩女人,意图霸王硬上弓的祸根被他“轻轻”一顶,短期内很难再“开机”。
想起来,他还真是竖立不少敌人,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想拆了他,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我们今年冬天推出的款式走嬉皮风,以单色为主要色调,力求简洁明快……在活泼中加入一点成熟的色彩,却又不失俏皮可爱,比如这件女圭女圭装,少淑女穿来却多了一丝明媚风情……”
“对不起,能不能打扰一下?”
站在投影灯旁解说的庄禹瀚停下动作,神情不悦地看向高举起手的男孩。
“你有什么事?”
一张大笑脸露出白牙,唐晨阳指著其中一张画稿。“是没什么事啦!不过公司最近的销售额好像严重下滑,销售量惨澹。”
“你怎么知道,你看过报表?”回应的是业务部经理,他面前会议桌上的报表是惨不忍睹。
“哎呀!不用看那种东西也看得出衣服为什么卖不出去,换作是你,你愿意老婆、女儿穿这种寡妇黑吗?”天呀!只有线条,毫无美感。
毖妇黑……。
众人看了看他所指的服饰,顿时一群乌鸦飞过头顶,认同了他的说法,本来他们也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怪在哪里,被他一点明就通了。
但是一旁的庄禹瀚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他换上第二张图稿。
“啊!完了,修女白,大家赶快低头忏悔吧!看到这身衣服,谁还活泼得起来,是哪个笨蛋在胸前别黄钻,你们看得见钻石的光芒吗?”
众人摇头,而庄禹瀚的神色更为阴黯。
“对嘛!全被衣服的白夺去光影……咦,还有水晶……哇靠,天才呀!谁瞧得见,还有那件桃红的,下摆太生硬,少了飘逸感……啧,僵尸蓝,在演民初戏吗?十万青年十万军喔!做成中山装还差不多……”
两个月后要上市的二十件作品,一件嫌过一件的唐晨阳一一挑出缺点,一针见血大肆批评,从剪裁到花色的挑选等,无一不受到严厉的抨击。
他并非鸡蛋里挑缝,故意找碴,而是真的看不下去,以他外行人的眼光都涌不起购买欲了,那些站在流行尖端的上流人士又怎会中意,简直糟得一塌糊涂。
“你们的设计师是从哪个朝代请来的?瞧瞧这些衣服,说好听点是复古,实际上是了无新意,江郎才尽,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你们敢以此自傲?”不笑死人才怪。
他的话激得庄禹瀚大声斥喝,“你真懂得流行服饰吗?设计师要将衣服和珠宝搭配得宜得耗费多少心血,你完全不懂市场,凭什么大放厥词?!”明明是优雅端庄的黑,却被他说成寡妇黑,简直是狂妄无知。
“不过是几张图嘛!随便画画谁不会。”他以前美术得过A。
“好呀!你画给我看。”被评论得一无是处,庄禹瀚也呕得想赌一口气。
“画就画,笔拿来。”天才是无所不能的,想考倒他可不容易。
唐晨阳一落笔,众人惊呼连连,他并不是画新款式,而是就著原先的画稿添东减西,改变珠宝的种类衬托出衣服的特色,两者相辅相成让人眼睛一亮。
毖妇黑在腰身多了一条钡炼,环扣是太阳造型向外放射光芒,两条较细的链子由太阳下垂放至膝盖,银色十字架为坠饰,一件沉闷的衣服似乎活了起来,充满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