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的大户人家不多,除了街尾的张宝全算是商贾家外,家中有及笄的女儿更是少之又少,也只有中街的张家刚好有年满十六的千金。
纵使还没一丝迹象显示张家小姐已被恶人盯上,但他以办案多年的经验观察,每到入夜时分,张家院落最僻静的闺女阁房,总会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不堪婬声,似乎娇娇女并非外传的那般赢弱,病得离不开床榻。
他不想探人隐私,却又不得不为了职责而一探究竟,避免骇人惨事再度发生,他有责任就近监控,以防食体知味的恶徒再次采花夺魂。
“既然是未出嫁的闺女怎么会有孕在身,你们的女人自己会生孩子吗?”好神奇喔!传承大业不需一男一女。
莫怪净水有此一问,天上的神仙不一定都由母体出生,有的是露珠幻化而成,有的是菩萨的一滴血或一口气,甚至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千奇百怪的出世方式不足为奇。
但听在风妒恶的耳中倒有些怪异,她用“你们女人”,而非“我们女人”,好像她并非千夕王朝的子民,而是来自不知名的遥远国度。
为此,他多心地看了她几眼,不觉有异才放下心,当她是一时口误用错字眼,不用太过挂怀。
“就因为有孕未婚嫁才需要追查,一般严守礼教的姑娘在未嫁前不会做出有损闺誉的事。”她们将贞操视为第二生命。
“喔!是这样吗?”净水突地偏过头,露出困扰神色,“那我算不算不守礼教的坏女人?你们的礼数繁复如牛毛,我一条也记不起来。”
就算知晓也不一定遵行,她又不是迂腐的凡人,拿道德的尺一条条衡量,她们仙子不受任何约束,只要不动凡心和大闹天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太多的规范。
“你们?”风妒恶眉心一拧,确定并未听错。“你不是中土人士?”
“嗄?!”她一征,连忙傻笑的摇摇纤白小手。“我跟你一样是人嘛!哪里来,哪里去不重要,这配窝窝头的豆浆真好喝。”
一双美玉般的眸子一眨一眨地,闪烁不定。
“不,很重要。”尤其是哪里去。
“咦?”
“你要去哪里都得知会一声,绝不可私自行动,你的安危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他神情慎重的说道。
一想到她有可能离开自己,回到她所属的地方,风妒恶突然有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和不安,感觉胸口似乎破了个洞,疼痛难抑。
从与她相遇以来,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分离,他变得越来越在意她,被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着,理所当然的认为日子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此时意识到有朝一日会和她分开,他才顿悟在初见她那一刻早已为她的嫣然一笑而动情,倾心之余也将她视为自身责任,无一处不呵护地希望娇养这朵出水芙蓉。
想来他也糊涂,一根刺都刺进骨子里了,他竟毫无所觉地当是出自侠义心肠,不知情根已种。
“我对你……十分重要……”净水的心忽地一悸,动容地红了双颊。
他点头,眼露深浓的柔情,“胜于生命。”
胜于生命?!
扁这一句话,她的凡心已动,眼神迷蒙地迸出光彩。
“我不善于言词,但是若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会竭尽心力的保护你,绝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用风家的名誉起誓。
一个话比黄河大水还多的人居然自称不善言语,传出去恐怕令人……发笑,掩着嘴的净水睁亮翦翦水眸,笑意漾然。
“风二哥,你的表情好严肃喔!这里人求亲就像这样吗?”她两眼睁得又大又圆,活似瞧见新奇玩意的孩童,逼自己忽略心中微微的悸动。
“啊!这个……”他顿时满脸臊红,语拙地不敢看向那张神采奕奕的发亮小脸。
他想照顾她,不管她来自何处,他都会用心地保全她,不让她有遇险的可能,竭尽心力地保持她开怀笑颜。
只是话一出口才发现多了另一层深意,让他颇不自在的尴笑不已,他从未有成亲意愿,家仇未报前,他没资格拖累别人跟他一起受苦。
但如果成亲的对象是她的话……
“噗哧,你脸红的样子好好笑喔!我不会把你的话当真啦!你别一副我在逼婚的挣扎相,我们怎么可以嫁人。”净水咯咯笑着,不把他的难为情放在心上。
仙子不谈情也不说爱,潜心修练、参悟佛法,哪能与人间男子相恋,仙、凡之间不只千里鸿沟,就是只有一线距离也不容跨越。
只是有些事不由自己控制,在因果轮回中总会出现例外,譬如下凡十四载的仙子们。
“为何不能当真?”他一出声便恨不得咬掉多事的舌头,斥责自己竟如此无耻。
但风妒恶实在想知晓她那句“怎能嫁人”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信奉某种必须坚守贞操的教派,以至于终生不得婚配,孤寡一生。
她一怔,笑意变淡了,“何谓真,何谓假,人生在世真假难分,你呀!别为我挂心太多,我怕我会还不了。”
不知为什么,她竟感到落寞。
“不用你还,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你用不着苦恼。”他笑中带涩地明白她的拒绝,微微的失落不及忽地揪痛的心难受。
“风二哥……”她的眼蒙上一层雾气,一时间他的模样变模糊了。
她好心疼他,若她不是天上仙子,也许……净水不敢想象也许之后是何种光景,她的身分容不得她多想。
“小净……”不,以后该喊她净姑娘,不能再让她受人非议。
两人含情脉脉,四目相望,不被允许的情意流转在眼波之中,谁也不先开口说出隐晦不明的心思,任由缕缕情丝盘根错结,蒙胧如云中月。
一直遭到冷落的麒麟实在看不下去,他没见过比他们更蠢的人,明明是吃着窝窝头配冷豆浆,怎么会吃出一段不容于世的孽缘?
也该是他出面的时候了,打断他们互相凝视的眼波,乱麻要快刀斩断,不然会越理越乱,终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看够了没,你们不用吃就饱了是不是?”再看下去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迷雾散去,沉浸在暧昧情潮内的人儿为之清醒。
“阿猛,你吃太多了吧,好歹也留一点给我!”可恶,他一口一个,别人还吃什么。
谁理她,反正饿不死。心情很糟的神兽用力一瞪,自顾自的不理人。
“风二哥,你看他啦!态度多么恶劣,平常我们吃的喝的又没少他一份,他干么无情地赏我们冷眼。”哼!心寒呀!枉他们有百年交情。
风妒恶苦笑地自我解嘲,“少吃一点清清肠胃,免得知交故友认不出我们。”
她嘴一噘,不满地说道:“阿猛,你要是变得像张老爷,我一定拿你去祭天。”
“嗤!”当他是神猪呀!
“你吃我们的份还用鼻孔哼人,你……你小心拉肚子。”而她绝对要见死不救。
不常生气的净水说不出重话,这是她最大的限度,诅咒麒麟月复泻不止。
“拉了让你闻。”屎。
“你……你……”嗟!他越来越张狂了,兽性难除。
“好了,小净,别为一粒窝窝头和人气恼,再叫一份不就得了。”这两人真稚气。
失笑的风妒恶又叫人送上一盘窝窝头,他特别偏心地放在净水前面,以背挡住贪吃的兽,不让他再有机会抢食。
“是他太过分了嘛!吃人嘴软的道理都不懂,嚣张不已……”哼!不跟他计较。
“那是他饿了,我们要体谅前世饿死的人。”他不忘笑讽阿猛来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