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追问,看不出受伤的神色。
原住民的热情不是每个人都招架得了,他们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如从未被拒绝过的伊娜,她的困惑多过伤心,不了解生性乐观的她为何会有人不喜欢。
“因为你太黏人了,聒噪又不会看人脸色。”明明他脸上写着排斥,她非要一直靠过来,不管别人是否肯接受她的任性。
“你嫌我聒噪!”这时,她眼中才流露出一点受到打击的伤心。
笑出声的温女乃女乃堆满一脸慈爱。“你本来就像麻雀一样吱吱喳喳,走到哪里都嫌吵。”
听习惯的人还不在意,但是对喜欢安静、享受独处的人而言,她的声音就像烦人的噪音,巴不得把她开开阖阖的嘴巴缝起来。
不过这些年要是没有伊娜的陪伴,她大概也撑不到这把岁数,早几年就跟着儿孙一起去了,留下一大片荒废的上地无人打理。
“女乃女乃,你怎么可以取笑自己的孙女,该要鼓励我勇于追求幸福才是,你不希望我找个好对象结婚吗?”伊娜嘟着嘴,十分不满。
温女乃女乃但笑不语,望向孙女的苍老睑庞布满慈光。
幸福是建立在两情相悦,而非强取豪夺,两颗心同样为对方跳动才有永远,强行介入别人的爱情世界是无法获得美满的。
看看那些第三者的下场,有几人真能称心如意,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臭名一身。
“温女乃女乃,昨晚是怎么一回事?”等了一夜,左思右想的江天凭还是放心不下这件事。
一提起恶夜骚动事件,老妇人额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摇头又叹息。
“不就那回事,有钱人想赚更多的钱,而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只能任凭欺压,没能耐的人就少喘一口气让人宰割了。”她说得很无奈,言谈间尽是疲乏。
毕竟上了年纪,不但不能儿孙绕膝,安享晚年,还要忍受恶人的欺凌,被迫放弃安逸的现状,她怎能不强颜欢笑,日渐露疲。
“温泉馆的生意一向都这么差吗?”光是现有的设备,怕是难以和大饭店竞争。
听到他毫不客气地说出事实,温女乃女乃苦笑着。“前两年还不错,常有日本团的观光客,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叹气了,愁容满面。
“都是龙腾企业害的,他们要盖亚洲第一的游乐场,和美国、日本的迪士尼乐园一较高下……”忿忿不平的伊娜大声说道。
“等等,你说龙腾企业?”是他听错,还是她们弄错?
“没错,他们还丢了一张名片在我们这里。”她翻找了一下,从垃圾桶拎起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你瞧,龙腾企业四个宇印得多气派,还有浮水印呢!”
江天凭接过一瞧,眼神锐利一闪。“龙腾企业没有进军旅馆业的打算。”
至少在今天以前无此方案。
“咦!你怎么知道,还说得这么肯定?”好像他跟那个大公司很熟。
“因为我是……”一声惨叫忽起,只见一颗球……不,是一道人影忽从楼梯滚下来。
彤乞愿像一只祭祀的大猪般趴在地上,四肢大张地与桧木地板做最亲密接触。
“请问你在表演特技吗?”一脸怒气的江天凭大步一跨,一把将她拉起。
“我……我脚麻……”蹲太久了。
“脚麻?”他面容阴沉,不问她为什么脚麻。“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全身都痛……”骨头都快移位了,没一处不痛。
“说清楚。”江天凭的语气很严厉,但眸底流露出一丝心疼和关心。
都快疼死了还凶她。“下……下巴和膝盖,手肘部分也有点痛。”
“下楼时小心点,不要一天到晚想自杀。”这笨蛋,连走个路都要人担心。
他蹲查看她的伤势,确定她没伤到骨头才安心。
“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我从来没想过要走上绝路,我要活到天收我为止!”因为受伤还被骂,她忍不住扬高分贝—吼。但是吼完后,她反而愣住了,为自己突发的火气感到不好意思。
江天凭的眉一挑,将她拦腰抱起。“温女乃女乃,我向你保证,意图收购你土地的不是龙腾企业。”
“为什么你敢保证?”伊娜的声音抢先一步,以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被小心呵护的女人。
“因为我就是龙腾企业的总裁。”话一说完,他立即抱着受伤的彤乞愿走上楼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祖孙俩。
第七章
“你是总裁?”
乍听之下,似有云层轰然炸开之势,云泥之分的世俗观念叫人相形见拙,感觉一在高高的云端,一在红尘俗世打转,差距甚大。
可是看到那张关心的臭脸,以及正用药膏温柔揉散淤血的认真表情,淡淡的暖意拂上心,驱走身分差异带来的寒意。
一个男人肯跪在地上为一个伤势不重的女人上药,并且像怕她痛一般,频频在抹完药的伤处吹气,若说这男人心里没有这女人,恐怕没人相信。
彤乞愿的胸口暖呼呼的,像是春天的桃花开满心田,灿烂炫丽的色彩染艳了平凡的天空,撒下无数星状的美丽花瓣。
但她还是不敢开口问他爱不爱她,情在暧昧处最美,一旦点破了就失去那份瑰丽的美感。
而且这时候她也不好厚着脸皮提起,在知道他是谁后,提了只会让人怀疑她的目的,以为她看中的是他背后所带来的荣华富贵,而非真心。
“我叫你提的是书面报告,而非口头报告,你是脑子坏了搞不清楚,还是耳朵生茧需要住院治疗,若是因职业产生的病变,我会全额负担你的医药费。”包括丧葬费。
站得直挺的男子脸上并无笑意,看来一表正经,是用心工作的精英分子,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流露一丝戏谑,任由直属上司极尽挖苦之意。
“几张薄薄的纸不需要你千里而来,没听过传真、快递、宅急便,甚至是邮局挂号吗?非要亲自来证实我是否健在?”别以为他不敢开除他。
江天凭瞪着眼前脸皮厚度媲美墙壁的蒋修武,一股莫名的怒气由月复中烧起,直冲他泛红的眼睛,头顶几乎要冒出白烟。
肯定是平时对他太宽宥,没给他太多苦头吃,才会阳奉阴违的向天借胆,不把上头的指令当一回事,私自决定何谓急事,何谓缓事。
“咳咳!老大……不,总裁,我是有重大事情要当面禀告,生怕迟了会延误您下决策的时机。”恭敬呀!他用“您”字来尊称。
“除非公司要倒了,否则你等着到非洲当开发委员。”什么事情不能用电话沟通,非得亲走一趟。
“的确是和公司有关,方便在这里谈开吗?”他瞄了一眼用冰块敷肘的彤乞愿,语带保留。
江天凭的眼一柔,冷嘲地说道:“她没当商业间谍的天分。”
揉着手肘伤处的彤乞愿顿了一下,以阴黯的眸光瞪了一下对她多有贬意的家伙。
“既然总裁不避讳这位小姐的存在,那我就直言不讳,公司股价近日来确实出现小波震荡。”呵,他来这一趟是来对了,果真有好戏看。
装斯文的蒋修武搓搓下巴,一面报告,一面由眼角偷睨“不必回避”的内向佳人。
“理由呢?”
“今年下半年流行日本风,我们向日本方面订的友禅染布料却迟迟收不到货,对方说受到石油危机的影响,价格要上扬两成。”也就是说无利润可言。
“哼!表扯,我才跟佐藤达成协议,不可能往上调涨。”除非他们想违约,另寻买主。
蒋修武以手盖住轻咳声,其实在偷笑。“就是佐藤先生片面取消多年的合作,听说是出自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