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平时的做法早就掉头离去了,绝不会浪费时间与之攀谈,鬼虽恐怖却及不上人心,她宁可明哲保身也不愿像某人一样老是惹是生非。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兴致特别高,明明脑中的警钟直响却置之不理,听从心的指示纠缠不清,完全不似她平常作风。
或许说身处在一群怪人当中,再正常的人也会变得古里古怪吧!一时失常兴起捉弄之意。
“不准摘,那是我的,妳一颗也不能碰。”怒吼声连连,怒不可遏。
“喔!那就麻烦阁下出来阻止喽!”头一偏,她盯着跃上墓碑和她对视的大黑猫。“不过鬼应该不吃人的食物,等它熟透了往下掉也是麻烦,不如我帮你解决。”
住在坟地的猫?!
这句话如闪电划过天际,迅速的打入她大脑里,美目微瞇的皇甫冰影看不出是怒还是恼,冷冷的比对手上丝毫不差的“门牌”。
所不同的是,那不叫门牌,而是墓碑排列的号码,方便后世子孙的祭祠和辨认。
她被摆了一道,小魔女行事不会漫无目的,只是段数更高,藏在天使面具下的邪恶非凡人所能比拟,一个不察便落入她挖好的陷阱中。
难怪拥有预知能力的司徒在她离开前,语重心长的要她保重自己,有所保留的欲言又止,轻拍她的肩膀给予一个古怪的祝福。
原来她还是逃不开既定的宿命,让这双日见人,夜视鬼的阴阳眼发挥到极致。
“住手!”
狂吼一声震动地表,唤醒陷入沉思中的皇甫冰影,她有耐心的斜倚着树,轻拍枣绿色微带暗红丝绣的旗袍,抚抚不起折褶的缎面。
两条麻花辫,脂粉未施,六○年代贵妇的打扮,外加一把古色古香的小洋伞,时代背景退后了三十几年,柳丝般的美人独立风中,看来唯美而凄凉。
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近乎任性,明知主人暴跳如雷的不同意,她仍轻松自在的摘下苹果,未经水洗的小啃一口。
入口的甜蜜的确不差,她一口又一口的啃着手中甜脆,有点故意的惹恼果树的所有权者,好让他“死而复活”的爬出土坑。
只是,人的盘算还是失了一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满头银丝的花甲老人,痀?的身影由远处缓行而至,小小的黑点倏地变成一团。
若非她看惯了面目狰狞的黑道份子,又习于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否则真会被眼前巨人般的怪物惊得腿软,嘤呢一声先晕了再说。
很高的……人吧!至少看得出发福的四肢,目视而言身高起码有两百公分以上,一眼歪向耳际,一眼往上吊,鼻头朝天翻,嘴阔得横过半张脸,露出参差不齐、染上黑垢的两排牙。
而那一身肿瘤不规则的长满皮肤表面,一颗颗像初生幼儿的头,要掉不掉的随着他蹒跚的脚步而晃动不已。
她几乎可以听见婴儿尖锐的嘶叫声,如果白昼披上黑衣,深沉的夜幕徐徐拉下,她大概会把他当成是夜鬼出巡鲸吞四方小表。
“小姐,这里不是妳该来的地方,请妳尽快离开。”老人呼出的气味中混杂着一股恶臭,令人闻之掩鼻。
“这是私人墓园?”不为所动的皇甫冰影仅是挑起眉,旋了旋花洋伞。
“不是,但我家主人打算买下它。”也就是说这块土地即将属于墓中人所有。
“既然不是你便无权驱逐我,我来赏赏风景并不犯法。”瞧!多荒芜的一片绿意,寂静得不受甘扰。
老人有些生气的挥动巨大的拳头。“我是守墓人,这片坟地是我管的,妳不能擅自闯入。”
“喔!是这样吗?”收起伞,她以伞尖敲地三下。“把一座墓园管理得像荒地,你也算是有本事了,不知政府一个月付你多少薪水。”
老人听不懂语轻言淡的讽刺,山一般的庞大身躯往她逼近,“走,不许靠近,我的主人要休息。”
“休息呀!”她斜视冷冷的墓碑一眼,再次展开遮阳的伞花,“好吧!鲍孙先生,祝你有个好梦,过几日等你心情好些我再来拜访。”
“滚──”
如雷的吼声由坟墓里发出,体形如幼豹的黑猫也射出不友善的怒光,扔掉果核的皇甫冰影有几分挑衅意味,手挠胸前的发辫嫣然一笑。
游戏才刚要开始,戏猫的蝴蝶轻拍羽翼,等待下一回的交手。
也许,这是一段有趣之旅。
她是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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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鬼,居然不请自来亡者之家,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一张竹制的折迭椅当场被甩成七、八段,椅脚断裂,隼钉纷飞,完全手工编成的藤竹家具顿时化为灶口的柴火,不复原来的模样。
微暗的地底空间透着稀微日光,由上方的聚光玻璃往下照射,照出一道熊般的暴躁身影,正烦躁不堪的来回走动。
土深十公尺,在一座照料良好的坟墓底下,四面墙壁是坚固的混凝土,下探一层是地下室和储存室,一堆杂物和粮食大量囤积,三、五年不见天日亦不致饿死。
那是一个长得不算难看的男子,身形魁梧相当高壮,下巴有新长的青髭十分性格,炯炯有神的双目燃烧着对闯入者的厌恶。
虽然他还不到巨人行列,但是惊人的高度仍叫人望而仰止,离两百公分的距离大约还有十公分,脚一踮便破百的倍数。
因为他很高,体形比一般人壮硕,因此他所处的空间非常辽阔,视觉所及之处皆是他私人住所,而且极度厌烦他人的打扰。
他喜欢孤独,享受寂寞,靠着十台电脑与外界来往,从不露面的抛弃外面的世界,拒绝来自外界善意的关心,或是怀有目的的利用。
鲍孙静云打小就不喜欢人群,一度被怀疑有严重自闭症,但在家人的开导下才逐渐面对人与人必须交流的社会,勉为其难的和其他人相处。
可是在他十七岁那年,他又缩回不与人打交道的壳里,即使众人悲切的指称并非他的错,因他而生的人却确确实实的躺在泥土覆盖下的墓穴里,了无生息。
“大波,你也未免太没用了,看到那个女的就应该狠狠捉花她的脸,让她不敢越走越深入。”最好吓得她连滚带爬,尖叫连连的滚出去。
眼神写着无聊的大黑猫绕过男人的脚旁,一样倨傲的不理会他的喳呼,前脚一伸跳上角柜顶层,找个舒适的位置一窝。
与其说牠是被豢养的,不如说是和他同居的伴,随他像疯子似的自言自语,牠心情好些会喵上两声作为回应,表示牠还是只猫,未被疯子同化。
但大部份时间人与猫是各据一角,没什么交集的各做各的事,彷佛是两道没有生命的游魂,没有谁在乎对方是否还活着。
“哼!贼婆子,明明主人不允许还偷摘我的苹果,她不知道那两棵蜜苹果很难种吗?我叫人种了五十几棵才活了两棵,竟然忝不知耻的当我的面伸手一摘,嚣张狂妄的把果核丢向我的墓碑……”
可恶,可恶,毫无羞耻心,连鬼都不怕的要他现身,简直莫名其妙得叫人发火,住在坟里就是不想有人打扰,她凭什么来骚扰他的清静?
还说主人命她来拜访的鬼话──根本是瞎话一箩筐,他独居在此已有十年整,知晓他与死人同住的没几个,他哪有可能认识她家主人。
下次别再让他逮个正着,否则他一定叫陈大把她倒吊在树头,让她吐尽一肚子酸水,看她还敢不敢踏入生人回避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