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可是……”囡囡看起来不开心,好像有心事。幸福镇是小了点,没什么娱乐待太久了怕她会闷。
“阿嬷,不要替我烦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照顾自己。”她装出孩子气的笑容,希望能让外婆放心。
“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操心,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在阿嬷眼中你还是那个爱哭、爱吃糖,让阿嬷哄了一夜还吵著要找妈妈的小孩。”时间过得真快呵!
回想起囡囡刚抱到她手中的时候,也不过才那么一丁点大,刚满一岁的她已经会认人了,牙牙学语地哭著要妈妈,她背著她走了一夜,最后因为哭累了,才趴在她背上睡著了。
那时累归累日子却过得十分充实,瘦瘦小小的红猴儿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让她觉得心里很踏实,总算有个伴让她不致太寂寞。
可惜她还是留不住她,孩子是女儿的,人家要来抱走她有什么办法?除了守著店等著这些孩子有空回来看看她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阿嬷,我最爱你了,好爱好爱。”乔洛妃突然从后头抱住外婆,对著她说出心底的感谢。
靶谢她不曾放弃她,始终如一的爱著她、支持她。
“傻孩子,阿嬷才不要你爱呢!你去爱别人啦!阿嬷怕你又把口水沾了我一身。”动容的阿银婆婆拍了她一下,故意取笑她的长不大,她怕自己会因为她贴心的话而哭出来。
厚!居然叫她去爱别人,她难得感性耶!“阿嬷──你嫌我。”
她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去去去,到外头玩去,别妨碍我开店,架子上的糖果拿几颗去吃。”都这么大了还爱黏人。
“我帮你。”她兴起地抬起装汽水瓶的箱子,没想到它重得差点害她摔跤。
“不用了,我看你瘦得连盒鸡蛋都拿不动,叫你多吃点就是不听话,明明瘦巴巴的只剩皮包骨,还跟人家流行什么减肥、瘦身,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干么折腾成这样……”
“阿银婆婆,我要买五斤面粉、三两味噌。”
“喔!来了,春枝呀!又要生了,这第三眙哦!男的还是女的?”
“医生说是男的啦,可是我想生女的,要是能像你外孙女那样乖乖的就好了,家里那两只猴子整天吵,我烦到头都痛了……”
一位早起的妈妈走进店里,打断阿银婆婆落落长的唠叨声,千篇一律的内容让人都能倒背如流,难怪她的乖孙女要溜了。
耳中不时传来老人家和客人交谈、寒喧的声音,浓浓的在地乡音总是令人倍感亲近,让人心情特别愉快,笑容也变多了。
可是在遇到太多人笑著和她打招呼,顺便问起她的感情生活时,飞扬的笑脸渐渐沉下,人也跟著不开心了,平日被媒体追的不舒服感又浮现。
饼了几天的轻松日子,乔洛妃的忧郁症又发作了,开始想东想西地感到人生苦闷,怀疑活著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很乐观的样子,好像没事人似的老爱捉弄人,其实有些事在心里放久了又无人可倾吐,久而久之真的会闷出病来。
而她始终无法打开心房的原因是父母带给她的阴影,当时她虽小却已懂事了,两人为了离不离婚吵得她想躲起来,即使掩起耳也能听见他们为抢她的监护权而相互叫骂,难听的言语深深伤害她幼小的心灵。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抚养她是为了她的钱,他们对她好只是希望她赚更多的钱好供其挥霍,其他一概不重要。
就算她考试考一百分,她的父母也不会有喜悦的表情,只会问她下一档戏几时开拍、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他(她)订的西装(钻石)得付钱了。
因为拍戏的关系,学校方面常请假,她的成长过程一直是孤孤单单的,没有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人在空虚时总会越想越多,心情越见沉闷,终于累积出一股郁气。
乔洛妃的忧郁症还不算太严重,她看过心理医生也拿过抗忧郁药物,可是外界加诸的压力总是让她喘不过气来,但想完全摆月兑是难上加难。
“阿银婆婆的外孙女,你怎么没跟张仔在一起?听说他台南的老婆来找他。”
“台南的老婆?!”他结婚了吗?
微微一怔,她的思路一下子乱烘烘地,漫无头绪地像被一团线缠住,找不到一个出口。
邮差先生的话仍在她脑中萦绕,她不晓得心头突然一紧的原因出自哪里,人家有老婆是他的事,她没必要感到一阵难受。
你们到底是不是一对情人?
太多人问过她相同的一句话,不管是出于一时的好奇,或是多余的关心,而她应付得体地以微笑回答,留给别人遐想的空间从不正面答覆。
这是她在演艺圈多年学到的经验,说得太多没人相信,说得太少他们会自行演练出一番说词,不管她说与不说都会成为问题人物,那她又何必多说?
没想到有一天她得自问:他们到底是不是情人?
脚步突然变快的乔洛妃有点生气,她在气自己居然没有答案,也气张志明刻意的隐瞒,明明有老婆了还装出老实人的样子,害她一时不察为他动心……
咦!动心?
她刚才想到的是那两个字吗?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连大餐也请不起的穷光蛋?
“囡囡,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真是连老天都帮他。
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张志明连忙握住她的手,没发现她一脸不悦。
“什么忙?”她的口气有点冲,不太想理他。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脸,“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春娇,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现在住的地方,突然跑上山来找我,我很为难。”
“你指的是春娇与志明的那个春娇?”她突然有想笑的心情。
“别消遣我了,快帮我打发她走。”他苦笑著,双手合掌央求。
不去追究原因,她低靡的情绪莫名地好转了。“我有什么好处?帮助人也要有代价。”
“我能力范围内就随你予取予求喽!反正我有的东西也不多。”她能要走的也有限。
千金散去还复来,当初他为了体验清贫生活好更能深刻体会人生百态,画出感人肺腑的作品,于是豪迈地当起散财童子,将为数不少的资产捐出去,仅留下十数万元在身边以便应急。
可是他没想到画具的价格那么昂贵,加上学画费用和食宿费,一结算下来也十分惊人,很快地他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多亏前任民宿主人好心收留,他有吃有住不必担心民生问题,专心学画不做其他事,日子惬意得以为将终此一生。
而现任民宿主人也不是不好,就是过于实际、死要钱,非常“热心”地为他找打工的机会,从加油员到超商店员,乃至于板模临时工,只要有缺人的工作他几乎全干过,也因此剥夺了他画画的时间。
所以说要存点钱真的很困难,即使他现在是镇公所秘书身份,薪水较多又有周休二日,可是一碰到“人尽其用”的镇长兼民宿老板,他口袋的蓝色小朋友还是被挖得只剩下红色百元钞,买几张宣纸就没了。
“放心,我不会叫你移山填海、削肉喂鹰,你帮我画一幅画吧!”不用花他一毛钱。
“画你的人像画?”他微讶地怔了一下,表情有点古怪。
“怎样,不行吗?你不是学画的吗?”她是考量到他的经济状况才有此要求。
他吐吐吞吞的道:“可是……呃,我没学过素描,我学的是……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