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的美丽就像一道颜色丰润的彩虹一样,每次见面都能释放一层新色,呈现出不同的风貌,让他过目难忘。
他欣赏着她的美好,又忍不住想探索更多。对她……总是不满足……
“接下来要吃什么?”
“你还要继续逛夜市吗?”她以为他的兴致都被那碗羹给浇熄了。
“当然,我的胃还空得很,你不是也没吃几口。”他们刚刚才合吃了半碗花枝羹而已,根本没有半点饱的感觉。
“是没错,不过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吃,这样就不用再进去人挤人了。”她怕这个“外国人”没法适应这种处处纷杂喧闹的夜市文化。
“没关系,我喜欢逛夜市,我们回去吧。”别傻了,他怎么可能舍弃这种可以光明正大亲近她,又不会遭人白眼的大好机会,就是“人挤人”才好啊。
“喔,你高兴就好。”现在她是主随客便,完全尊重他的意见。
他们走回头,再度挤进比肩继踵的夜市进里“续摊”,边走边吃了蚵仔煎、葱抓饼、大肠包小肠、卤味、烤玉米、烧酒螺、拔丝地瓜、糖炒栗子、包心粉圆……
拜这个不挑食又好胃口的男人所赐,黎真希一口气尝遍了众多平常不可能一次塞进胃里的美味。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夜市里走走停停,笑闹不断。纵然周围的环境混乱吵杂,但两人的笑声却始终维持在同样的频率上,不时交会着彼此的目光……
她承认,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聊起天来无拘无束,嘻闹时也不必太顾忌形象的包袱。所以她也相信他们在这段期间里一定可以相处愉快,让他快快乐乐地度完假,她也顺利赎回自己的良心。
晚上,他们站在她家楼下道别,她第一次体验到单独被男人护送回家的感觉,心里升起一阵轻飘飘的喜悦,甜甜的……大概是女人的浪漫意识在作祟吧,她想如果真的跟男朋友恋爱约会,八成就是像这样的感觉了。
望着手里那包各分一半的糖炒栗子,他们在各自的归途上不约而同地微笑着。没说出口的,两个人都对这个夜晚感到意犹未尽……
第六章
星期六——
同样的黑夜,同样的人声鼎沸。
黎真希站在一盏路灯下,开口问辛维克:“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
“真的要进去?”
“当然,我都来了。”
“好吧,反正准备的钱够多,加你一个也没差。”她从皮包里拿出红包,走向收礼金的红桌,签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下午,她带着辛维克一起搭火车到屏东参加朋友的喜宴。
本来他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当他前一晚听到她隔天要去喝喜酒,不能陪他出游时,他立刻就发出不平之鸣,并且要求要跟她一起来,对于这种坐在路上吃饭的“流水席”表现出相当浓厚的兴趣。
一开始,她还有些犹豫不决,但后来想想,其实有他陪着一起来也好,因为这场婚宴里她只认识新娘一个人,自己坐在这里吃饭也挺孤单的。
“这里跟我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耶。”入席后,辛维克一边嗑着桌上的瓜子,一边跟她分享他曾在高雄市区见过的景象。
红色棚子、红色桌巾、没有靠背的铁椅,几十张圆桌上都摆着零嘴、饮料和排成圈的杯碗筷,一群人挤在同一边忙碌烹煮……
“流水席差不多都是这样吧。”她也吃起桌上的开心果,等待“开桌”。
“待会儿还有表演看吗?”他见到宴席的另一头搭了一座金光闪闪的绚丽舞台。
“呃,对,有时候主人家会请歌舞团来唱歌,跳舞,炒热气氛。”这种歌舞团在南部的喜宴上很常见,至于歌舞女郎们穿得是多是少,通常愈到乡下,尺度愈宽。
一会儿后,外头传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侍者们开始上菜……
“这是什么?”辛维克动筷子挟了一片黄澄澄的薄片,低声问她。
“乌鱼子。你没吃过吗?”
“我只吃过鱼子酱和鲑鱼卵。”
哦!她忘了他是“美国人”。
“那你尝尝看,可以配上蒜苗,或沾点酱油一起吃。乌鱼子可是流水席里的固定班底,通常第一道冷盘里都少不了它。”她吃了一口,顺便向他说明。
他也尝上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接下来,美味佳肴陆续端上桌,海鲜羹、红蟳米糕、焢肉……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宴客料理,每道菜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同时间,远处的歌舞女郎也开始在台上载歌载舞,随着快节奏的电子音乐扭腰摆臀,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愈唱愈起劲,愈跳愈清凉,掀起台下一阵鼓噪,男性宾客纷纷拍手叫好,连老阿伯都吹起响亮的口哨。
可恶的是,连辛维克也看得目不转睛,两只眼睛发出亮晶晶的光芒,直盯着台上仅套着薄纱的比基尼女郎……
“呵,你们在喜宴上的表演都这么火辣吗?”这样意想不到的表演内容令他目瞪口呆,大感惊讶。
在美国,这种喷火撩人的余兴节目通常是安排在结婚前夕的单身派对上,不会在婚宴里上演,考验新娘的肚量。
“是啊,很好看吧。”她酸不溜丢地说,筷子大力“凸”起碗里的那块炸物,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原本还觉得他这个人虽然偶尔会耍耍嘴皮子,使点小无赖,但大致上还算是个嵚崎磊落、行为刚正的人,结果——
哼,食色性也,这条定律大概没几个男人能例外,包括他在内。
不知何故,他大大方方观赏清凉秀的举动就是令她莫名不爽,心头冒火。
明明全场的男人都看,前几桌的男人还站起来和女郎共舞,伸出咸猪手直往她们身上塞钞票,可是她却只想动手遮住他的视线,挡住他看“热闹”,而且——
“喂,你干么一直吃我剥好的虾子啊?”她小声质问,口气超差。
罢端上桌的虾子她剥一只,他吃一只,比嗑瓜子还顺口。
“虾子剥好就是要吃的,别那么小气嘛。”他笑嘻嘻地回嘴。
“卑呷后醒,嘎里哈。”她送了一句台语俗谚给他。意思是“要吃苍蝇,自己捕”,别指望坐享其成,占人便宜。
“你说什么?”又是他听不懂的话。
她暗叹一声,又忘了他是“ABC”,只有中、英文灵光,还因为工作需要学了一点德、法语,但台语拢总听呒。
“我是说,要吃虾子自己剥,不然就连壳都吞下去,顺便补充点甲壳素。”她“笑”着解释一遍。心想改天若面带微笑的用台语骂他,他可能还会跟她道谢呢!
“我不会剥虾子,”而且不喜欢沾手。“不像你剥得那么漂亮。”他还想用赞美来笼络人心,配上朗朗笑容。
“少来,难道你平常只吃龙虾吗?”最好有这么富贵命啦!一下子鱼子酱、一下子又龙虾,一边看着前方的养眼书面,一边吃她剥好的虾子……
哪有这么“好康”的事!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通常只吃剥好壳的虾类。”他实话实说,真的不擅长剥虾壳,也很少吃带壳的海鲜。“而且你剥的特别好吃。”他眨了下限,又奉承一句。
她轻哼了声,正想再回话,却被邻座的欧巴桑抢先一步——
“素啦,小姐,帮男朋友啵几猪虾住没关系啦!”
“嘿咩,唛为这弯啦!肖年仔,啊不然你嘛帮女朋友装一碗汤,互相一下啊。”
两位带着孙子的欧巴桑说着不太标准的台式国语,跳出来帮眼前这对斗嘴的小情侣打圆场,还要辛维克哄哄女朋友,帮她盛一碗刚端上桌的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