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她好像问错了,这位堡主大哥的神色似乎不怎么和善。
“妳问我为什么?”拓拔刚冷笑的睨视一室多出的摆设,指挑柔细的发丝缠绕其中把玩。“妳会不清楚吗?小贼。”
“贼……”心开始有些虚飘了,她笑得不自在地想脚底抹油。
贼有三怕,一怕官兵、二怕鬼,三嘛!就怕失风被逮,他的眼神凌厉得叫人不逃不行。
“没有自知之明的阶下囚妄想盗取我之物,还把牢房当妳的绣阁自在出入,妳说我该不该断妳手脚、取妳内腑,以蛇鼠撕咬妳腐烂的身体?”
“吓!你……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贼少了四肢还算是个贼吗?
冷抽了口气的罗竹衣整个背贴上铁栏,爱笑的双眼已经笑不出来,唇畔轻颤低视他腰问的银带,蠢动的贼性有些按捺不住。
遭受威胁的境遇时常八九,家有三姊她想坐大也很难,即使她们对她爱护有加、嘘寒问暖,但一有过失便万夫所指,每个人都会责上两句。
尤其是袖里藏针的大姊更精专此道,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媚笑,语柔声娇地好似荷瓣上的清露般易碎,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恶意。
但那酥到骨子里的寒意不伤身也伤心,字字如针扎入心窝,她就是打小被她吓大的,胆子不磨大都很难。
“为何我眼中看不到妳的惧怕,只有一闪而过的狡色。”也许他该佩服她临死不惧的勇气。
瞧着她脸上娇憨发怔的神色,视人命如草菅的拓拔刚突然不想杀她,连亲信都对他怀有三分惧意,她的无畏倒成了异数。
“狡色?!”她诧异的抚抚自己突变的脸色。“你看错了吧!我又不是狡猾成性,拿阴险狡诈当茶点的大姊……”
“大姊?”原来她还有同伙。
“不不不,不是啦!我是说我们一家都是好人,从不做奸婬掳掠等恶事,家世清白、门风可鉴,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绝无半丝阴狡心机。”
哎呀!他的语调和大姊好像,让她差点泄了口风,招供自己是个贼,而且是中原武林闻名遐迩的四君子之一。
眼皮直跳的罗竹衣心慌不安,退无可退地紧贴冰冷的铁栏,心想从他手底下月兑逃的机会有几成,他让人由心底感到一阵慌乱。
尤其是那双盯得人心头发毛的黑瞳……咦?黑瞳?!
她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般圆睁双眸,朱唇微掀十分惊讶,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儿全抛诸脑后。
“你骗人,你的眼睛怎么不是红的?”
这是骗吗?
红眼发白的恶鬼相并非与生俱来,在他十七岁以前仍与常人无异,乌丝如墨结冠于顶,双眉飞横英气凛然,以一把软剑行走江湖取人性命。
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宿命,为抚养他成人的义父效力是为人子之责,不曾有过怨言地如一只棋子任其摆布,以为终其一生便这么过下去。
但是“他”的出现告诉了他一件事,一切他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全是谎言,毫无破绽的假相蒙骗了他七年有余。
那份怒、那份怨如钱塘江的波涛扬起千丈高,入海生浪飞扬千里,一泻无边直至海角天涯,沉没于太阳落下的深冷海底。
望着自己一头白发飘散,彷佛胸中的气血翻搅至咽喉,腥甜的气味久久不散地留存唇沫之间……
“把妳的手拿开。”
一只女敕如青葱的小手悄然收回,有点懊恼的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甘心贼相败露功败垂成,没把人家的宝贝拿到手。
“不要让我看见妳动我的任何东西,阴风堡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我。”是他用命,以及满头白发换来的。
“小气。”碰碰都不成。
“妳说什么?”她还敢有意见。
“没什么、没什么,气候变化大,早晚温差不定,堡主大哥你要多加衣免得着凉,小妹竹衣怕你受了风寒一病不起。”耳朵真尖,她远远离了三个身长他还听得见她的嘀咕。
她一向口甜如蜜专说好听话,甜入别人的心坎里,即使冷硬如铁的拓拔刚也不免心暖了一下,有意无意地多瞧她一眼而未动怒。
拓拔是西夏的国姓,西夏人为魏拓拔氏之后,国则赫连氏之旧地,景宗拓拔元吴称帝于末仁宗宝元元年,后改国姓为李,直至今日的桓宗李纯佑。
“妳要自称奴婢,不可多言,还有我不是妳大哥,要恭敬谦卑的唤我一声堡主。”这点冷对他来说不足为意。
难伺候的家伙,她暗忖。“堡主哥哥你小心点走路,要不要奴婢小妹扶你一把?有病要医不能拖,拖久成痼就不好治了。”
“妳哪只眼睛看见我有病?”真让她近身搀扶,腰间的软剑定会不翼而飞。
在见识过眼前的金樽平空消失后,他不会轻待她那一手本事。
“两眼喽!”她比比两颗发亮的眼珠子,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一身宝贝。
“两眼?”她倒是闷得慌,没给她事做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瞧你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这是病因之一,眸色忽红忽黑此乃病灶,脾性阴晴不定是肝火上升,动不动就脸色阴沉实属体寒,半天不吭一声是神智方面出了问题。”
她顿了顿,“你瞧你又是肝火又是体寒的两相夹攻,铁打的身子也会拖成软泥,水火本就不容,在身体里作怪哪有不病之理,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妳说完了没,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喉?”他很怀疑自个儿为什么会找个麻烦在身边烦人。
面色深峻的拓拔刚拭着一把收藏多年的青锋好剑,生性冷残的他以收集世上名剑为乐趣,藏剑居收放了上百把上等利器。
嗜杀成性的他头一回破例没杀了敢当面冒犯他的罗竹衣,反而一反常性地容忍她的造次和娇气,命其为婢以供使唤。
既然关不住她就亲自盯牢她,不信她还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出什么把戏。
“好呀!好呀!堡主大哥的盛情难却,小妹婢子却之不恭……”啊!茶壶怎么长脚飞了,她不过想喝口茶而已。
“妳叫我什么?”拓拔刚的掌心向外,一只景德紫壶飘在半空中。
“堡主大哥呀!”他好诈喔!有茶不给人止渴还故意吊胃口。
炫耀呀!武功高也用不着招摇现宝,她自知在武学这方面技不如人,她满心不满的偷偷一瞋,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
“妳知道自己是何等身份吗?胆敢以下犯上自抬身价。”剑锋一晃直指她眉心,动辄要了她的性命。
不知是真笨还是装傻的罗竹衣憨笑的移开他的剑。“火气不要这么大嘛!罢说你肝火旺,现在又冒气了,你伤了身子我不忍呀!”
“妳不忍?”嘴角一扬,他笑得有几分邪气。
“是呀!你家大业大还藏着一屋子宝,要是你一时气不过,气血逆流断了气,我怎好忍心趁机发死人财来搜括一空……”
“搜括一空?”看来是他误会了。
他的声音一转森冷,牙露阴芒。
“呃!口误、口误,说得太快了,是怕你死后不安宁还得防着一票强盗来瓜分你的宝物,小妹看了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啦!”就算要来闯空门也不能预先告知,
有违行规。
不过那把精巧的鱼肠剑大姊一定中意,想尽办法也要偷到手,她最喜欢暗里藏剑好伤人。
头一次离家月余未与家人联系,这会儿倒有些想家,不知道那几排丧魂竹是否安好,花开叶绿好荫凉,没给阿牛添困扰。
大姊的冷语训人,二姊的生人勿近,三姊的爱整人和任性都清晰得如同昨日,害她想着想着就鼻酸,巴不得窝在她们跟前当爱撒娇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