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多嘴。”侍女自掌嘴巴一下,愤怒的主人才略微消气的一哼。
“去,把冰绢给我找来,我有要事吩咐她。”
要让一个人消失非常容易,只要有一把刀。
第六章
“你是什么意思,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怒目横视,从不发火的罗兰衣一改清冷性子,揪住但笑不语的柳缝衣的襟口,低吼不已的不肯放开他,像要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浸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再捞起来喂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卑劣至此,一个人受难倒也罢了,居然毫无廉耻心的拖她下水,打乱她原本计划的一切,让她成为被人憎恨的对象。
或许他不知多病的公主原是一头嗜血的母狼,可是潜伏两日的她可看得透彻,连亲手足都能陷害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分明是武大郎卖烧饼,尽找“麻”烦。
千里迢迢远从中原来到楼兰城不是来让人恨的,外婆当年被她那个其貌不扬的顽童外公拐走时曾遗留一块兰石,听说色泽圆润形似一朵幽兰,身为兰盗的她不免手痒的想“拿”回来。
敝店的伙计为她打听出兰石的下落,目前被打造成兰戒收藏在楼兰王宫,因此她才易容成宫中侍女潜入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时再下手行窃。
没想到她周详的安排全被他破坏了,一句话全盘皆散,还落了个可能遭追杀的下场。
据她在未央宫附近观察所得,表面上是皇室公主的萨哈娜私底下不仅豢养杀手和死士,甚至和邪派人士来往密切,藉由他们提供的某种药方佯病,让本无病痛的她看起来脉相大乱,几近气绝。
“不错、不错,你多说了一句。”赞赏她“话多”的柳缝衣不住的点头,为自己的成就感到欣慰。
“你说什么?想尝尝行尸走肉的滋味是不是?”他竟然还死性不改,满脸笑意的取笑她。
“娘子的换脸功夫真是惊人,叫为夫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怎么办到的?”若非亲眼目睹很难相信人的脸可以换来换去。
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她原来那张脸,冷得有侠气。
她冷哼的取出一把雕功精巧的匕首在他脸上比画。“先把人的脸皮割下来,然后晾干做成模子。”
而她不介意拿他这张脸皮试试,省得他一再坏她的好事,让她无功而返的多了个不可预期的敌人。
“听起来挺骇人的,你到底刦过多少人的脸皮?”他毫无惧意,神情像是包容爱妻的所做所为,甚至有同流合污的兴色。
柳缝衣知道她这番吓言只是气不过他自作主张的带走她,故意将自己说成嗜血魔头想阻吓他,不想他一而再的妨碍她想做的事,并非真的用人皮做成模子贴黏于脸上。
虽然晓得此番行为来得唐突,但能看到她除了冷漠以外的神情也算值得了,皇宫内院毕竟不是久待之所,明争暗斗难免有所损伤,他不愿她混迹其中沾染上是非。
爱民如子的国王已经老了,接下来该由谁掌权仍是未知数,动荡不安的局势随时有战乱发生,老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了。
“数不尽,你想当万中之一吗?”罗兰衣当真在他俊逸的脸上划下一刀,鲜血立现的染红刀身。
“气消了?”怜宠的抚了抚她多了一层皮的脸,丝毫无怒意的任由她为非作歹。
眼底的轻恼一收,她不甘心的一睇,“为什么不闪?以你的身手不难逃过皮肉之伤。”
他非要和她作对不成?她盗宝盗物就是不曾伤人,他成了她首开先例的第一人。
“娘子的火气若不消我心疼呀!两相衡量不如我先痛。”他是医者又是个习武之人,自然知晓她的下手并不重。
比起当年跋山涉水,日行千里的辛劳根本不算什么,生性古怪的师父最乐做的一件事便是捉弄他,常突发奇想的要他做东做西,然后手舞足路的在一旁取笑他的怪模怪样。
这一点小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蚊虫叮咬了一下,能换来她此刻娇然的愧色也不枉他白挨了一刀,要让她一如他的倾心还有一大段努力的空间。
她,很难讨好。
“不许叫我娘子,我还不是你的妻子。”人情似纸张单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还没个准。
他眼带佻意的顺着她话语道:“不叫娘子就唤你一声兰妹吧!”
“兰妹?”她的表情是厌恶的,就像见到最讨厌的虫子想一把捏死它。
柳缝衣被她的神情逗笑了,连忙改口叫兰儿,她脸上的厌色才稍霁的放晴,但仍不悦的横睇他,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冷哼一声的松开手,重新打理新的装扮。
换下宫装的罗兰衣改着一身布衣,发结两辫垂至胸前,面容粗糙有如做粗活的下人,短短时间内她又由清秀的宫中侍女转换成肤色黯沈的女杂工,呼应他先前所言提提药箱的小厮。
不管任何人见了她此时的模样,都不会联想她是宫中的侍女,不需记忆的普通长相真的是太寻常了,属于过目即忘的那一种,没人会在意在身边走动的人是谁,甚至非常容易被忽略。
她刻意挑最不起眼的脸谱是为了避开麻烦,隐身于云云众生之中最难被发现,她不想再被他所拖累,惹出一堆风流债。
“你从来不笑?”他倒想瞧瞧她一笑倾城的模样。
“你管太多了。”她又恢复简短的言词,板着脸懒得理会老绕着她打转的柳缝衣。
“是关心,在这世上我能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人。”她是他未来的妻,怎能不多用点心。
“别告诉我你一家暴毙无人生还。”她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口蜜之下总藏着月复剑。
真毒。他苦笑地帮她拢拢散落的发结成细辫。“诅咒未来的夫家可不厚道,你的公婆、小叔、大伯、小泵仍健在人间。”
他们全都活得好好的,只有他不孝的远离故土四处游荡,尚无归乡的意愿。
或者说他爱上无拘无束的飘泊日子,东走走、西看看的增长见闻,对接掌家中的商务一点兴趣也没有,家大业大的柳氏一门食指繁多不缺他一人,就算少了他也无妨,自有人乐于接手他放弃的责任。
眉头一皱,她不自觉的问出,“你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就是规矩多如牛毛,凡事谨守礼法一板一眼,没有通融的余地。
一想到这些,她的眉心打上十个死结,心头也开始往下沈。
“咳!还好,人多了些,关系复杂,女眷众多……”这也是他逃开的理由之一。
“等等,女眷众多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早已妻妾成群?
难色浮上眼底的柳缝衣轻轻一咳,“我爹年少风流时种下不少情种,所以……所以……”
唉!真是难以启齿呀!
除了原配夫人外,另有七名花轿迎来的小妾,外加没有名份甘愿随侍左右的爱奴娇婢更是不计其数,若非当家主事的大娘铁腕一施,送走了一大半依凭富贵的低下女子,恐怕柳府早已人满为患。
而他的娘亲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正室,在妻妾排行位居第二位,人称二夫人,她和原配是同胞姊妹,两人共事一夫倒也和乐,未起溪勃的管理丈夫的所有女人。
在他离家前娘和大娘才逐出一批哭哭啼啼的小妾,掩面不敢相救的父亲一脸不舍的在一旁偷瞧,指天立誓的再也不纳妾。
“江苏康宁的柳家?”她怱地想起那户人家,眉头的结完全舒展不开的凝结成块。
“嗄!”他吓了一大跳,语愕的睁大双眼。
“你真的是江苏康宁的柳家人?”罗兰衣的语气转厉,眼神冰冷得似要将人冻僵的十二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