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所为何来,和她斗智取巧之问确实化解他积压多年的怨怼,让他在恨一个人当中也能了解事关己则乱的无奈,她的腿只能走向他而不能离开。
他不是没发觉她夜里活动频繁,但他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她胡搞瞎碰,东西就在眼前她视而不见,莫怪他冷眼旁观地在一旁取笑。
睨了一眼正厅的泥身塑像,龙卫天无视仆从的窃笑目光走向啸天楼。
“你……”没有腿的贼要她当乞丐不成。
“妳可以唤我一声卫天或是龙大哥,反正妳已经坏了我不少规矩。”多一桩、少一桩没什么差别。
因为她还会再犯,我行我素。
罗梅衣一脸为难地磨着银牙。“不好吧!堡主,于礼不合。”
“我就是礼,我说了算。”他难得展露霸气地打回她的矫揉作态。
盗贼心中若有礼的存在就不会行窃。
“堡主,天下并非你所有,人言可畏,你想逼死小婢吗?”管他礼不礼,她才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低声一笑,将她往软杨一放,而双臂则往下一压困住她的身躯。“妳我心知肚明妳是什么来历,何必在明眼人面前作戏。”
心口猛一跳的罗梅衣霎时双颊酡红,闻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竞有些招架不住,是盗者的傲气支持她不转移视线地和他对视。
“小婢的来历堡主不是问过,难道要小婢再说一次?”死咬着不承认,看他能奈她何。
“听过四君子吧?爱装傻的小婢女。”他盯着她不放,不让她蒙混过关。
眼神一冽的闪过细微波动,她依然不松口。“小婢只听过四书、四神汤,没听过四君子。”
“梅。”
她眼皮跳了一下,坐立不安地回避他的注视。
“梅、兰、菊、竹,气节高洁、风骨傲人,故后世之人称为四君子。”他故意顿一下引起她的慌张,令她乱了方寸。
“但是近年武林上兴起一股盗贼风,自称四君子的盗贼辱没了这美名,令天下君子蒙羞,梅之风雅贞洁不复在,徒具历霜经雪之名……”
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欲传春消息,不怕雪里藏。梅乃人间癯仙,凌厉冰霜节越坚。
“够了,梅与君子何关?还不是风雅之士闲来打的比方。盗亦有道,君子之名来自道上前辈戏称,少来一番大道理。”寻常盗贼能与她们相提并论吗?
乱世出贼寇,太平有雅盗,不管在哪个朝代皆有盗贼横行。
至少,她们的兴趣只在于“盗”的乐趣,而非搬光一切财物使人倾家荡产,换是其他同行无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绝不会心存仁善予人一条后路。
盗亦有道,她说得可不愧疚。“试问贼有善坏之分吗?盗取他人财物前可曾想过此物对被盗之人有何重大意义,若是先人遗物呢?”
“呃,这……”她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单凭一时兴起。
“妳想要血玉观音。”他的语气中没有迟疑,笃定而坚决。
“何以见得?”罗梅衣不承认也不否认,清明的水瞳对上他漆黑的眸。
“我有我的消息管道,菊一失手,梅即接手,包打听的情报网四通八达、无所不网。”唯独漏了一件事,四君子之梅乃为女子。
“司、徒、长、风。”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宇。
“看来妳对他并不陌生,没当他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少了他在一旁兴风作浪平静了许多。
他一点也不讶异她知晓司徒长风的来历,贼和情报贩时而互通有无,不知曾交手过几回,彼此应该十分熟稔……
熟稔?!
蓦地,沉敛、精铄的眼进出利芒,心里生起奇异想法,若她曾和司徒的组织有过交流,那么身为在上位者的首领不可能没见过,除非……
龙卫天抬起手轻触她平滑脸颊,细细地来回抚模,由眉间直下鼻梁,摩挲缺少艳色的朱唇,不可思议的柔软带来一阵麻酥感,他心底泛起狂潮地想俯一亲芳泽。
这张“洪梅”的脸不属于她。
或者说这是一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真实的她掩藏在一层伪装之下,有着不为人知的绝丽,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雪中红梅。
一时间,他竟为了这件事兴奋莫名,迫不及待想探索真正的“梅”。
“你……你想干什么?”一开口,罗梅衣惊讶声音中流露出的柔弱,似掺杂了一丝令她退缩的害怕。
不是畏惧,而是更深的慌乱,那双莫测高深的黑眸中闪动着令她软弱的火焰,似乎将焚烧她轻慢的心。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令人心慌,胸口紧缩,四肢发软地想推开他,却又不由自主的像朵盛放的梅,只为冬雪展露妩媚。
她不喜欢受人控制,那会让她丧失自己,不再谈笑风生地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可以给妳血玉观音。”看着她的眼,龙卫天莫名的笑了。
“条件呢?”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商人不会做出损己利人的事。
“取下妳的人皮面具。”
“什么,你怎么看得出……”啊!她碰到他的……唇?
猛一心惊的罗梅衣仰头一呼,不经意擦过温热的唇瓣,软而不柔的触感让她有想逃的念头,不安地后悔挑错下手的对象。
他……靠得太近了吧!近到她喘不过气来。
“梅儿,妳还想逃到哪去?”氤氲的眼一闱,他的声音低柔得令她一颤。
“我……我……”
伸出手,意欲抚上他的脸,一道浑厚的低咳声骤然恢复她的神智。
论武功,她不及他十分之一,但小人招式,她可练就得炉火纯青,在无任何征兆下她抬起绣花鞋,嫣然一笑——
龙卫天看迷了,随后吐出一声闷哼。
打扰主子好事的胡管事很好心地问:“咳、咳!堡主,需要我扶你一把吗?”最毒妇人心,他见识到了。
“滚……滚开。”
“是的,堡主。”笑意含在喉间滚动,他接着说:“巫家千金来访,堡主是否尚有余力起身接待?”
胡管事头一低地俯视冷汗直冒的龟……呃,堡主,一抹兴味浮现眼底。
第七章
泵娘家有多会记仇?
由龙卫天那张冷得不能再冷的厉脸可瞧出答案,而且显而易见。
当胡管事通报巫家小姐来访时,一双素雅的绣花鞋冷不防踩过身半弯曲的背,看似无害却饱含威胁,让严厉的脸忽然凝住。
一个学武之人理应提防得了突来的攻击,但是在她扬脚踢中他某个令男人骄傲的部位后,他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再出奇招,以让人想不到的方式予以重创。
区区一张脸不能取代男人的身份和地位,可是鼻头红肿如蒜就有些不雅,使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仪大打折扣,徒增笑柄。
鸦雀无声的四周弥漫着一股低迷的诡异气氛,似笑非笑的面容一张接着一张,全强忍着不露出白牙,怕一泄气就狂笑不已,无法抑制。
龙卫天目光扫过几张怔愕的丽容,以往认为的美貌在他眼中却成了俗艳,轻描淡绘的粉妆不如身侧婢女的平凡。
至少她有一双灵活无畏的眼,足以弥补“皮相”的差强人意,如果她坚持戴着人皮面具欺世,他也只好由着她去,这丫头的性情比他还刚烈。
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无奈她的骄纵,有谁见过下人嚣张如她,尽傍主子脸色看。
盗者盗心,插柳成荫。
“龙大哥,你为何一直瞧着姿色平凡的婢女?”惯受特别待遇的貌美者最不能容忍的是遭人忽视,尤其是她看重的未来夫婿。
咬了咬下唇,面带忧色的巫语嫣以令人怜惜之姿企图夺回属于她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