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到来却再一次提醒她曾发生的事情,揭开血淋淋的事实要她接受,让她必须走入画以外的世界。
“我要那幅画。”
“嗄?!”他说了什么。
“『半生缘』,妳正在展出的那幅画。”他毁不了她就毁了画。
“不行,那是我唯一剩下的。”她不能给他,他不会爱惜那幅画。
他的心中只有仇恨没有爱,给了他等于亵渎父母高贵的爱。
“妳还有房子。”他用她的话堵她,企图夺走她心爱的画作。
“我……”眼神一黯,秋天眼底的泪正在打转,她努力地不让它滑落。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妳该明白我并不好打发。”他态度强硬地要她择其一,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在哭吗?
这是女人惯用的伎俩吧!他绝不会因此心软,她和画他势必得到手,不管是不是会天理不容,没有任何人能再由他身边走开。
沉浸在恨与之中的紫乃龙之介没发现他正步向父亲的路子,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世界为敌,只有他能拒绝别人不允许他人抗拒他。
当心在沉沦时是无声无息,连当事人也难以发觉强烈的占有欲接近爱,稍一不慎即跨越那道无形的界线万劫不复。
“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夺走我拥有的幸福会让你更快乐吗?”她只剩下这些了,再无其它。
那双含泪的眼让他心头一震,好象被人狠狠的击了一拳。“妳只会用眼泪当武器吗?”
他用冷硬的眼神逼视她,不让刚冷的心受到影响,她的泪左右不了他。
眨了眨眼,秋天的唇畔漾出一朵美丽的笑花。“不要让我哭,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脆弱。”
“妳……”在这一刻他想紧紧拥着她不让她强忍伤痛,轻声地安抚她。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拳头握紧地放在身侧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那一句“妹妹”让他的理智拉锯不已,他竟犹豫地不敢上前拥抱她。
他几时变得这么懦弱了,强取豪夺不是他一向惯使的手段吗?他何时在乎过其它人的死活。
“可以让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吗?”她不能再自私地漠视他应得的一切,毕竟她偷走了他多年的父爱。
有个秘密不能说也不该说,就让它维持原样不再变动,她的生命不容许太多的意外,她能承受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她的故作坚强让他心底扬起一抹心疼。“快吃饭,吃完再谈。”
“我吃不下。”明明饿得很她却无动筷的食欲,胸口压着巨石十分沉重。
“吃不下也得给我吃,除非妳乐意我拆了另一半的房子。”而他绝对会付诸行动。
“你威胁我?”她微微一怔地看着堆满菜的碗。
他冷笑地在小山的碗里放上一块肉。“妳可以试着挑战我的耐性。”
“你……”叹了一口气,秋天平静的脸庞出现无奈。“你不像外在表现的冷酷,要不是你我情况特殊,说不定我会爱上残酷下的温柔,只可惜……”
“温柔?”她用哪只眼看出他还有温度,她的可惜在他眼中一点都不重要。
她笑得飘忽,像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你可以在我身上发泄你多年的怨气,将你的仇和恨全倒给我也无妨,但请你记住一件事,千万不要爱上我,我是个被爱情遗弃的人。”
“妳未免太自抬身价,我岂会爱上一个苍白像鬼的女人。”他不喜欢她现在的表情,感觉好象在和死人交谈.
“那就好,我很怕负担不起别人给的爱。”她会有愧疚。
“妳到底在谈些什么鬼话,满口的爱不爱,难道还有人没眼光地瞧上妳这只鬼?”语气轻蔑,紫乃龙之介用羞辱的口吻阻止自己去想她曾爱过别人的可能性。
秋天的身体微微一抖,像是被他刺中某种心事的脸发白。“是,我是只鬼,但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幼时的阴影如潮水涌来,孩子们天真的笑语如同喂了毒的箭,毫不留情地朝她射来。
没人知道她害怕孤单,痛恨被人留下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遗弃难道还不够吗?她只想有个家,有对疼爱她的父母而已。
为什么命运总要逼迫着她,给了她先天的疾病不够,还硬要剥夺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命吗?她不妥协。
她已经为了身体上的病痛牺牲不少她该拥有的快乐,她不认为老天能再继续责罚她,凡事都有个极限,没人应该为他不曾犯过的罪赎罪。
碗一放下,秋天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奔向画室,落下锁将自己关在里面不理会门外的拍打声和咆哮。
掀开画了一半的画布揉掉,她重新上了一张白纸调好水彩浓度,心无旁骛的画下心中那抹平静,在她眼中只有淡然的绿。
画永远不会遗弃她,只要她还能动。
“你要我调查两年前的船难失踪人员?!”
这怎么可能,比大海捞针还难。
别说是刚发生过一、两个月的事情,就算二十四小时内沉没的邮轮都不一定能把落海的游客找齐,何况是两年前已经发臭的旧闻。
依他看来不是尸沉海底便是被海里鱼儿啃食殆尽,哪还有渣渣剩余,失踪的另一个解释是找不到尸骨下葬,以当时的惨状不可能有人生还,机会等于零。
并非他要说风凉话诅咒别人的父母,真要回得来也八成是鬼了,那次船难震惊全世界,媲美戴达尼号,只有少数幸运的游客被及时救起,其余全是用尸袋装上岸,总数是三千零六人.
而失踪人数有一百零七,不包括三名救难人员。
“你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比登天还难,海有多大你丈量过没?我一吋一吋的翻要翻上十辈子,而且只局限在某个海域内。”潮流一改变他也没辙了。
“既然她斩钉截铁的认定只是失踪,我就要你把他们找出来。”不论死活。
“她?”为什么他会开始觉得这是件苦差事,而他接近发疯边缘。
事情只要一涉及女人就会失控,从他接触这行业起就一直有此认知,好象他天生和女人犯冲似,十件案子有八件一定会出状况。
但他“品行不良”也就罢了,怎么向来冷血到几乎结冰的紫乃龙之介也会为女人苦恼,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根本不听劝,这不是好现象。
头皮直发麻的荻原耕次直觉这次的台湾行有惊人风暴,而他会无缘无故的卷入暴风圈不得月兑身。
吵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两人的交谈声让音箱吸收了一大半,从刚才到现在已有三个、五个辣妹来搭讪,可对象从来就不是他。
瞧他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日本也挺受女孩子欢迎,为何一来到台湾身价笔直滑落,没几人会多看一眼。
是民风关系还是他穿得太寒酸,这年头的女人只重门面不重内涵,多金的糟老头人人抢,而他这一等一的帅哥乏人问津。
“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别扭,一听到不中听的话就闭户不理,当是毒蛇猛兽拒之门外。”她居然敢相应不理地锁上门,让他像疯子在画室外叫嚣了一整夜。
她够种,最好一辈子别打开那扇门,否则他绝不饶她,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她是第一人。
“那要看你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艺术家的神经很纤细,容易多愁善感钻牛角尖……嗨!老兄,你干么瞪人,我是依常理判断。”
至少他认识的艺术家都有些古怪、歇斯底里,与正常人有一段距离,而且思想怪异。
“她不是那种人。”她的情感很细腻,但不多愁善感,由她的谈吐可知她想得很开,不会走进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