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看出一些端倪,终身未娶的耆老常偷偷地帮外婆修竹篱笆,替她赶鸡赶鸭看守门户,在以为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露出淡淡的暖笑。
而外婆也会借口他多事帮了倒忙,所以要煮些鱼汤毒死他,再把剩菜剩饭丢给“老狗”吃,省得他死不瞑目来找她聊天。
他们就是这么可爱,争争吵吵一辈子,也相互扶持了一生,看似无情却多情。
这也是她鲜少回岛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会默默的代她照顾外婆,她的存在反而让老人家不自在。
汉娜忍不住苦哈哈的发声,“两位行行好吧!请改天再叙旧,我要一杯曼特宁。”别再漠视她了。
两人相视一笑,老板娘转往后头冲泡咖啡,很快地送上曼特宁和一杯橙汁。
“看你下次敢不敢跟。”学次教训受用终身,这叫现世报。
再跟不误,只是……“我会查清楚你的落脚处,让你甩不掉我。”
这次算是失误,被她骗了。
“我哪敢甩你,你是老板的掌上明珠,我吓都吓死了,嘴唇发白眼发直……”
“目瞪口呆对吧!”汉娜赏她一记白眼,真没创意,老用这招唬她。
她笑得很夏天地喂她的爱猫喝可乐。“虽然不是很贴切,不过意思到了。”
有谁看过猫喝可乐,全世界恐怕难再找到第二只。
可乐是夏天三年前在垃圾堆找到的小白猫,原本以为它是野生灰猫,谁知水一冲才发现是只名贵的波斯猫,全身雪白的没一根杂毛。
它不吃猫食不吃鱿鱼罐头,像人一样只吃熟食,很难取悦像是出身名门的贵夫人,头一昂仿佛蔑视着世界,在它眼中只有猫最优雅高贵。
“可恶的女人,早知你不怀好心,存心要看我笑话。”忍不住一笑的汉娜看到自己的狼狈,很羡慕她的清爽。
即使带了一只猫还是轻松惬意,就像来度假一般没有负担,根本看不出她肩任重大任务,顺便工作。
同样是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差别,一个是来享受生活中的美好,一个劳心劳力如同饭店提行李的服务生,谁的命比较苦一目了然。
夏天耸耸肩,“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我一向向白雪公主的后母看齐。”
心不狠毒成不了大事。
为了钱途着想,她早把灵魂卖给撒旦。
“去你的,我……哇!好帅……”天呀!她兴奋得快要晕倒了。
靶谢上帝赐她养眼的帅哥,她不再抱怨了。
真是死而无憾。
“你好帅……”有人说自己帅吗?她真的病得不轻。
回纽约得向老板多请一份出差费。
“死相,我看那儿去了,我是指外头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汉娜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如果她的老公有他一半长相,她一定死心塌地的黏着他,绝不让他走出视线半步。
“外头?”瞟了一眼的夏天只觉得面熟,他应该是……
“寒家大少,还记得吧!”老板娘蓦然的插进一句。
“从年头咳到年尾的咳咳男?”夏天的印象中他很瘦,脸色苍白得像快断气似。
老板娘忍笑的多送上一块蛋糕。“人家身体好很多了,很少听见他咳嗽。”
“原来月牙湾也有春天呀!奇迹降临了。”她对姓寒的一家人没什么好感。
并非有钱得令人反感,而是对人的态度实在很傲慢。永远高高在上的蔑视人,不曾对其他人展露过微笑。
她无法想像有人不会笑,脸皮绷得有如石岗岩千年不化,一号表情能维持二、三十年不变,脸部神经八成僵化了。
“你这张嘴真恶毒,人家可没得罪你。”现在全岛的居民全靠他生活。
夏天故作哀怨的叹了一口气。“看到别人比我有钱心就痛。”
“痛死好了,见着帅哥不懂欣赏等于废物一堆,你闪一边别碍我的眼。”真是幸福呀!心花朵朵开。
“格兰特女士,你的婚戒还在。”都死会的女人了还像小女人一样两眼发亮,太丢脸了。
她可以拒绝承认她是她的朋友吧!
“别提醒我,今天我未婚。”妩媚的一笑,取下戒指的汉娜顺顺发,打算来场夏日邂逅。不会吧!这个疯女人。“坐下,不许抛媚眼。”
不理会夏天的汉娜更加激动的低喊,“你瞧,他在看我耶!”
“你想太多了,他不过转个头……”奇怪,她怎么觉得墨镜下的视线是停在她身上。
嗯!她一定多想了,被身边的小疯子影响,以为他多了一双电光眼能透视人心。
“啊!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快捏我一把!”喔!多美的梦,千万别醒。
斑大的身影像是笔直走近,到了咖啡屋门口迟疑了一下定住,似在考虑要进还是要退。
“别热情过度,他家有个会吃人的虎姑婆,咱们赶快走吧!”不知为什么,夏天有点怕和他接近。
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东西隐隐蠢动。
“吃人的虎姑婆……”中童话故事的毒太深了,哪来的虎姑婆。
迷恋帅哥的汉娜情不自禁的起身,她无法抗拒的受吸引,举步上前——
※※※
“你家有吃人的虎姑婆我怎么不晓得?”
没料到会提前遇见夏天的寒冬夜眯起了双眼,墨镜的遮掩叫人看不清他起伏的情绪,没人知晓他的心跳得多快,几乎要超出负荷。
她变了很多,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不再飞扬的黑亮发丝短薄俏丽,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七、八岁,活似高中刚毕业的小女生。
可是他不会错认她,因为她身上有着夏天的气息,温暖而充满对生命的热情。
与他相反。
“她指的是卡莱儿夫人。”他严厉又不近人情的管家。
卡莱儿夫人?“你和那女的很熟?”练长文好奇的问。
“不熟。”却是光源的来处。
“不熟?”这话听来好刺耳,有点欲盖弥彰之意。“不熟你会盯得镜片快着火了?”
寒冬夜不语,记忆既残忍而且现实的浮现。阳光底下那抹小白点赤足走过白色星砂,小小的脚印一前一后时轻时重,踩出一个又一个的笑声,回荡在风中传至耳边。
那年,一个蜻蜓造型的风筝落在庭院的矮灌木上,站在阳台上的他好奇是谁家的孩子那么不小心,居然扯断了风筝让它跌落。
正欲叫人把风筝扔到墙外时,一双沾染草汁的绿手攀上围墙,艰辛万分的用小短腿蹭高。
当时他在心里笑了,又是那个好动的小女孩,脸上还沾着一条干掉的水草,看来好笑地用着心虚及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四下眺望。
他知道她是来找她的风筝,可是他舍不得她太早离去,因此藏在窗帘后头偷看她的一举一动。
她有张红通通似苹果的小脸,红润的肤色十分健康,穿着满布红点的白色洋装像个小淑女,但她的表现却似个野丫头。
那时的他真的很羡慕她在太阳底下奔跑的快乐,幻想着自己在她身边分享喜悦,一同迈开步伐追逐天空的一抹灿阳。
不过他的幸福短暂而无情,一发现庭院中有异样的卡莱儿夫人立即命人取下风筝,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还给小女孩,而是当小女孩的面撕了蜻蜓翅膀,让它再也飞不起来。
他以为她会哭,像一般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嚎啕大哭。
但她没有。
不但一滴泪也没掉,反而像个顽皮的林中精灵朝卡莱儿夫人吐吐舌头,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趁机用她的脏手抹绿卡莱儿夫人的裙摆,轻快的笑声无忧的拉长,直至消失。
那声虎姑婆气得言行严谨的管家脸色微变,略微提高音量不准再有小孩子进出,严厉的执行守住每一道关口,甚至打算建个电网吓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