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住院的消息简直吓坏了全镇的人,几乎所有镇民都想来探视她的伤势,因此镇长大方的包下二十辆游览车北上。
声势浩大的进香团……呃!是亲友团差点挤破医院大门,所以由镇长代表送上一车的慰问品原车返回,免得警卫以为闹事出来赶人。
年纪已大的岑婆婆不好来回奔波,因此由几个年轻人轮流监视她,以防她不安分地溜下床,和人家玩起轮椅竞速运动。
柳如洁和杨轻燕是学校代表,两人各请了两个礼拜的假赖在冷气房享清福,有得吃有喝还有得拿,电视二十四小时播放,看要HBO还是国家地理频道,一百多台任君跳台口。
谁说医院不能媲美五星级饭店,半人高的冰箱换成三门大冰箱才装得下人家的伴手礼,水果和营养品居多,再来是女乃粉。
厚!这些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送女乃粉,当她插管还是胃出血,只能吃流质食物。
“怎么了,春天又不安分了?”穿著白袍的中年男子拿著听诊器推门而入。
面对过度活跃的病人,他是苦乐参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医生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我一点事也没有……啊!牢头也来了。”幸好幸好,她还没讲他坏话。
聂沕离皱起眉,“牢头?!”让她住太好了是吧!
等她出院有得是苦头吃。
“呃,阿离,你好辛苦哦!鲍司、医院两边跑,我帮你削个水梨消消火。”刀子呢?刚才还瞧见燕子在用……
燕子。
“你给我离刀子远一点,我不想你再摔断另一条腿。”没有安静的一刻。
笑得很心虚的春天在他的瞪视下缩回抢刀的手,故作文静的双手贴著小腰,表示她非常乖不妄动,希望有减刑的机会。
不过她灵活的眼珠子东瞟西瞟地透著顽皮,灵慧光芒闪著一丝兴味,似在转著什么主意不让他知道。
而看到她那只已经签满密密麻麻“鬼话”的石膏腿,很少人不发笑的,什么祝你早日升天,来世再见,我是你的忠狗汪汪……几乎找不到空隙再补上一笔。
连医生和护士也来凑一脚,当她的腿是许愿池,逗趣的写著:我的春天快来。
只是这句话被某个善妒的男人用墨水涂黑,然后春天又用立可白涂白,给错过签名的人一次机会。
“我又不是故意摔马,手滑嘛!”躺在床上很可怜的,每个来探望她的人都会吼上一吼。
在场的人都因她无心的话语微变脸色,没人告诉她坠马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计画。
“你要不私自瞒著我比赛的事情,现在你也不会躺在这里。”有他在场,至少企图伤害她的人会有所收敛,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聂沕离还为她“离家”三天的事生气,一罪二审的限制她不得离开病床半步,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外。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常对医生、护士洗脑,趁他不在时开溜,转著轮椅四处游荡,好像她真的来此度假的和人打招呼。
有一回她平举著石膏腿和一群肢障学生打篮球,轮椅满场飞的飘来飘去,互相推挤险象环生,吓得他差点得心脏病,三令五申不准她接近陌生人。
“这种事没法预防嘛!我怎么知道一向温驯的春天二号会突然惊惶失措,非常痛苦的仰首嘶鸣。”那时她只关心它发生了什么事,忘了自己在马背上。
手一滑就顺势往后抛,那一刻她想到阿离的脸,身体本能的做出侧空翻动作。
可是还是不能避免受到伤害,障碍超越赛的场地本就处处障碍,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太过狭小的设计便是一大缺失。
不像日本,英国的跑场非常辽阔,有森林、小径和平原,策马奔驰於落日下多写意。
“以后不许骑马。”一次经历就够磨破他的胆子,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春天略微抗议的推推聂沕离。“医生叔叔你看看他嘛!哪有人这么霸道。”
不是说在哪里跌倒就由哪里爬起来吗?牧场是她的,怎么有可能不骑马。
“你们小俩口的事自己解决,我是局外人。”他还不想被某人砍死。
“医生叔叔……”昨天他还说要帮她推翻暴政,允许她出病房“晒太阳”。
“别叫我,医生在看你的腿。”嗯!友谊长存,心心相印,你是我的太阳……咦!这行字好熟,像某张支票上的签名。
他看向若无其事的金主,没想到他也那么幼稚。医生偷偷的抹掉一行字,签上自己的名字,旁边还写著:哈!炳!我最伟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的脚已经好了。”她才想一敲石膏脚以兹证明,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握住欲造反的小手。
噢喔!他又变脸了。
“原则上你随时可以办出院手续,医院毕竟不是饭店,老占著床位……”喝!瞪医生不太道德吧?
好吧,好吧!他慑於婬威,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医院改成五星级饭店也无妨,支票别忘了给就好。
“不过呢,你的情形比较特殊,要多住几天观察观察,没有必要不要常走动,这样对你的脚比较好。”
聂沕离满意的点点头,暗示他没事可以离开了。
“可是你昨天说……”
怕她泄漏他是帮凶的事,医生连忙打断春天的话,“嗳!好忙好忙,我还要去巡房,明天再来看你。”
医生边说边往外走,识相的杨轻燕也捧著一箱水果离开,懒得看这一对笨鸟谈恋爱。
她的理由是:怕长针眼。
“药吃了没?”聂沕离边问边倒了一碗鱼汤,鱼香四溢。
“吃了。”春天有点反胃的缩了缩,盯著他手中冒著热气的浓汤。
不会又要吃了吧!住院十天她起码胖了五公斤,再补下去她得请外婆修门了。
“不许皱眉,多喝点有营养的才会快速康复。”知道她爱喝热汤,他没吹凉地直接送到她嘴边。
“这句话你最少说过二十遍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嘛!”从早补到晚,她怀疑还有什么地方没补到。
“半碗。”这是他唯一的妥协。
噘著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春天才含下一口鱼汤,“离,我想回家。”
“再过几天,等你情况好一点再说。”不顾她的意愿,他擅自决定她住院的天数。
因为他还有事要忙。一丝凌厉眸光闪了闪,快得令人忽略。
“可是我觉得大家都在笑话我,好像我才跌破皮就得包得像木乃伊似的。”比她更严重的人都出院了,只有她还像重症病患受严密监控。
不是她不知感恩,而是真的很闷,哪里都去不了的感觉实在痛苦,就像无形的风被绑住了,四面都是墙非常寂寞。
而且并非她多疑,老觉得周遭的人好像有事瞒著她,所有电视中的新闻节目一律锁码,报纸的社会版及国内外版也不见了,要不怀疑都很难。
她好想出去吹吹风,看看一望无际的海洋,听外婆和阿离为了温泉馆吵得不可开交的盛况。
笼中鸟呀笼中鸟,你的名字叫春天。
聂沕离认真的问:“要我把医院净空吗?”这些吃饱太闲的人没必要住院。
为他的提议而讶笑的春天突然搂著他脖子撒娇,“净空我一人不就得了,你不想接我回家吗?”
“想。”不过要等那件事落幕之后。
“阿离,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欢医院的空洞。”她需要带著绿草味的新鲜空气,不然她会枯萎的。
“那么想回家?”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带著某种阴谋的味道。
“当然,我再躺下去会生锈的。”她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